余尋光說:「小說裡面寫的很清楚,他是遭受不住打擊才選擇自墮。但什麼樣的打擊才會摧毀一個年輕人?」
聶梵主動問:「你是怎麼想的?」
余尋光的眼神往上游移,他盯准天花板上柔和的燈柱思考,「只是簡簡單單的學校被炸無法讓人失去理想。黎耀川很有才華,有才華的人都很自信,他會覺得只要學生們在,只要自己在,重建學校,重回藝術,根本不是問題。」
林汝芸抱著胳膊,她在思考時習慣性地低著頭,「他骨子裡確實很高傲。」
余尋光舔了舔嘴唇,聲音漸小,「當時那麼亂,被炸毀的肯定不只有美術學院一所學校,還會有居民區,會有很多老百姓也流離失所。政府可能想管,但或許是沒有錢,或許是無暇顧及,所以會有很多學生主動承擔起了這個社會責任。黎耀川當然也是其中的一分子,他積極的參與到建設中去,去關心弱小,關心自己的同胞。」
林汝芸點了點頭,認可他的思路,「直到他的母親去世。」
余尋光微眯著眼,「他的母親是以什麼樣的方法去世的?」
組長插了句嘴,「生病?」
余尋光皺眉,「疾病嗎?」
組長說:「或許母親也是難民中的一員,他們互相照顧。」
余尋光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黎耀川的母親肯定是一位很善良的女人。」
聶梵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我的設想里,他母親是吃了難民營的食物死的。不一定是毒,有可能只是不乾淨,有病菌,然後腹瀉,再之後……」
等余尋光望過來,她繼續說:「不只有他母親死了。」
余尋光張著嘴,臉頰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朝上抬,「太黑暗了。」
聶梵給出了心裡話,「是的,所以我們沒有打算拍得很仔細。」
《故夢》還是要過審,要上映的。
「這之後,黎耀川救小孩,」林汝芸接過話,防止余尋光繼續思考陷入牛角尖,「我們設想,那個男人一開始是想殺小孩。因為如果他的目標是黎耀川,或者是從黎耀川手中搶奪小孩……知道自己是襲擊對象的黎耀川哪怕是為了不連累其他人,他也會跑;再者,他既然都能捨命救小孩兒了,那就說明他會潛意識的保護小孩。所以當他即將受到傷害時,他做出的動作不會是拿手去擋,而是會背過身。」
林汝芸邊說,起身做出相關動作。
余尋光突然說:「傷他的人是小孩的爸爸。」
林汝芸頓了頓,「這個我們倒是沒有細想過。」
聶梵問:「有什麼依據?」
「只有這種,嗯……」余尋光微皺著眉,望著她說:「母親的死亡,是黎耀川對社會制度的失望;一個想要害死自己親生女兒的父親,是黎耀川對人倫關係的失望;右手的殘廢,以及再也不能實現的美術夢想,是黎耀川對自己個人未來的失望。」
他越說思路越流暢,「就像魯迅先生在日本見慣了那些留學生的無知行為之後選擇棄醫從文,黎耀川在看透社會底層與人性之後也是極度失望的。只是他沒有「從文」這一條路選,並且他還在這個過程中失去了未來,所以在無可奈何之下,他選擇了自墮。」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化妝師,「我剛才問化妝老師黎耀川後來是被誰救的,化妝老師說是同學。我覺得不對。」
聶梵瞟了一眼在旁聽的化妝組組長,「你覺得是誰?」
「是妓女,」余尋光的話語中隱隱帶了些情緒,「這樣就很諷刺。他幫助過的人傷害了他,這個社會看不起的人救了他。於是這也能夠解釋,黎耀川為什麼選擇這種方式自墮。」
聶梵邊聽邊點頭,等他說完,她道:「蒲月老師之前跟我說過,黎耀川的自墮其實是一個時代的悲劇。小說這種藝術形式在創作時,社會大環境的作用是很重要的。《故夢》這個故事放在別的時間點可能顯得庸俗,但是放在民國便自成道理。我想觀眾們也能明白,《故夢》的內核從來就不是虛無又混亂的男女關係。」
化妝組組長笑了笑,「但是現在的觀眾很喜歡看那種狗血故事,余老師剛播完的《與善同行》不就是嗎?」
聶梵幫余尋光解釋,「《與善同行》其實也是用低俗的劇情去闡述一個悲劇的內核,宋啟豐這個形象很值得人去分析。現在網上還沒有觀眾做系統性的研究,但是我相信幾年之後,會有人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去看待這部劇。」
余尋光認同她的說法,「《與善同行》的內核是毀滅。」
林汝芸說:「《故夢》的內核同樣是毀滅。」
余尋光皺起了眉,想起黎耀川的結局,他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為什麼一定是毀滅呢?」
聶梵冷硬的聲音在這種時候顯得有些無情,「黎耀川這個人代表的就是毀滅。」
《故夢》劇本選擇了原作的結局:黎耀川在一個陰天,臥軌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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