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天,他從沙堆里挖出兩個活人。
風沙迷了馮知平的眼。那一刻,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他幸運的遇到了兩個活人,一個叫曾在常,一個叫老羅,他們也是唐兵。
馮知平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們。
是溫暖的,有血有肉的,活的。
他們還會動。
還能說話。
馮知平喜歡聽他們說話,他張嘴嘗試模仿。
然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忘記怎麼說話。
沒關係,既然忘記了,那就重新去學。
馮知平一點兒一點兒的,跟著老羅學了一口四川話。
他不僅會說話,他還會笑——當然,笑也是剛學的。
遇到曾在常和老羅的那一天,是馮知平重回人間的新生日。
寫到這裡,余尋光擱筆。
隨著余尋光對馮知平的了解越深,他的心裡越加心疼他。
文學創作者在創作人物的時候,是帶有上帝視角的。上帝是神,神不會紆尊降貴體會人的情感。上帝說要有光,於是人類世界便有了光;「上帝」說馮知平要經歷苦難,隨後言出法隨,馮知平便在沙漠的綠洲中,一個人待了一年零七個月。
哪怕在黃沙中體驗過風吹日曬,余尋光也無法真正領會到馮知平經歷過的看不到盡頭的孤獨。沒人知道他獨自生活的那些日子裡有多少難熬,大家對他觀感更深的,只有他因此變成了一個結巴。
他保住了精神的正常,失去了對身體機能的控制。
多可悲啊。
余尋光心疼被編劇這樣安排的馮知平。
拿著筆桿子的「上帝」一句隨口的「設定」,落在馮知平的身上卻是實實在在的折磨與煎熬。
更別說圍讀會上,編劇還在反覆提及他是為了突出余尋光(演員)才會這樣設定角色人設(馮知平)。
余尋光心疼之餘,又多了愧疚。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愫。
余尋光告訴小陳,他在沙坡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貼近角色,但是像「吃土」這種帶有些許自虐傾向的行為,亦是他對馮知平的道歉。
很抱歉促成了你這樣的人生。
在沒有系統之前,余尋光參演學校里布置的那些作業時,他對於劇本(小說)人物是打量的,是探究的。他像所有人一樣從第三方的視角去剖析,去理解這個人物。
時過境遷,這種行為在如今的余尋光看來,是蠻橫且粗暴的,是違背個人意志的。
有了系統之後,余尋光最特別的一個點在於,他眼裡的角色已經脫離文學作品,變成真正存在的生命。
初時他還感覺不到,後面他越演越自主性的,拋棄冷冰冰的高度視角,以一種貼心的溫暖的方式,去接近每一個贈予他禮物的朋友。
禮物是珍貴的,或許只能夠用無價的情誼來還。
如果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懂你,心疼你的人,你會開心嗎?
愛,是人際交往關係中一個永恆的命題。
余尋光愛自己飾演的每一個角色——嚴謹點說,他愛每一個存在於另一個世界的兄弟朋友。
這種愛不是狹隘的情愛。系統每次都會總結人物們會以各種自己的方式愛他,但余尋光對於他們的愛向來只有一種——那就是普通的來自於本源的愛。就像花兒愛陽光,鳥兒愛天空,只是普通的愛。
他以自己的方式愛著每一個人。
沒有通告,余尋光便陪著曾經的馮知平在沙坡上坐了半個月。
一天晚上,他正在學川話方言的時候,李傳英給他打來了電話。
「小余,《大明奇案》的劇本寫完啦,我明天會通過快件把紙質劇本寄給你。」
「好。」
這一次的劇本李傳英修修改改寫了很久,如今終於能夠滿意。
他這兩天傾訴欲特別強,在給余尋光打電話之前,他已經拉著廖敬春侃了好幾個小時。
「小余,我敢說你一定會喜歡這兩個角色的。」
余尋光從聲音里聽出李傳英的亢奮。李傳英難得打電話給他,他便暫時放下手裡的事,「既然這樣,傳英大哥您提前跟我說說唄。」
「好啊。」李傳英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喝了口水,說:「先從劇本的背景說起。時間段我特意選在明朝正德皇帝時期。當然,咱們這部戲不是歷史劇而是戲說劇,所以劇里肯定要模糊掉一些具體特徵,你只要知道你演的是正德皇帝就行。」
誰,皇帝,他嗎?
沒想到所謂的「一人分飾兩角」第一角就被迫登基了,余尋光的精神被吊起,他有一種很新奇的感覺,他開始全神貫注地聽李傳英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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