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的情緒對比, 是余尋光沒有做出過多的表情和反應。他向來是喜歡用眼睛傳達情緒的演員。一個抬眼, 一個眉頭微皺,再加上輕微的肢體動作,全程平平淡淡的演完了這部分戲。
潘澤永喊「cut」之後,把傅文光喊過來。
為了保住孩子的面子,他只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評價, 「還是太誇張了。」
傅文光的手撐著雙膝, 微弓著身體站在他的導演椅邊,等待著他的點評。
潘澤永的語氣並不尖銳:「你還是忘了這一段的情緒。你是委屈, 不是要不到糖吃的耍無賴。看到沈競先被你逼得說不出話,你會很有成就感嗎?」
潘澤永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希望得到傅文光的回應。傅文光卻盯著監視器,以至未能第一時間理解他的意思。
潘澤永便瞟了他一眼,「說話。」
傅文光連忙回神,說:「沒有。」
潘澤永抓著咖啡抿著吸管喝了一口,「問你,這段戲裡你對沈競先的訴求是什麼?」
「我希望他能把我當成自己的學生。」
「所以你的情緒不是高昂的——當然你可以演得那麼高昂,但是在高昂的內里, 我希望你能展現出低沉,因為……」
傅文光接過導演的話,「因為吳義龍在沈競先面前是更弱一些的那方。」
潘澤永幫助他分析,「他可以說是在質問他,也可以是在哀求他。當然,吳義龍做不出來這種事, 具體怎麼表現得看你的把握。」
傅文光吸了口氣,「我再醞釀一下吧,謝謝導演。」
「你不僅要注意自己的情緒,還要注意承接你情緒的角色的情緒。」潘澤永說完,又咕嚕了一口咖啡。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余尋光,見他往這邊來了,連忙以極快的速度說完後一句話,「余尋光為了你已經放低自己的標準了,你爭點氣,別恩將仇報,讓他演得太難看。」
傅文光低下了頭。
余尋光靠近了,不了解具體情況的他輕輕拍了拍傅文光的背,後者立馬直起了腰,站好。
「怎麼樣?」他掃了一眼監視器里的畫面。
潘澤永回:「問題不大,還得再來一遍。」
余尋光便問傅文光,「導演跟你說明白了?」
傅文光點頭,「小余哥,我自己先去想想。」
余尋光眨了眨眼,「去吧。」
耳邊聽到一聲,余尋光低頭,看著潘澤永,「嘆什麼氣?」
「感慨你時運不齊,夠累的。」
潘澤永多少已經看明白了余尋光的困境。
真可笑,作為年輕一代演員里,實力與熱度數一數二的余尋光,居然會有職業困境。
並且這種困境不是來源於他自身,而是周邊的環境。
年輕一代里根本沒有和他同水平的演員,在一些戲裡做男主,余尋光只有去遷就別人。不演這種戲吧,像是在《貞觀長安》,又或者是還未開拍的《官運》劇組裡,余尋光由於資歷不夠又只能作配。
潘澤永想,余尋光演《密信》時,應該是開心的吧。
至少雷緯明還算是個有經驗的演員。
思及此處,潘澤永不禁說:「晚上收了工,咱們聊聊?」
他忽然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嗯,成啊。」余尋光左右無事,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等傅文光整理好情緒,潘澤永讓他過來,和他配合著再幫他細琢了一下他的情緒。
在他這裡過關,潘導才組織開機。
余尋光為了演好沈競先,除了熟練功能性的技能之外,依舊像往常那樣仔細剖析了他這個人。
沈競先是一個數學天才,但他不是那種「不通俗物」的天才。他出身底層,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讀書改變命運」的道理。倪老師改變了他的人生,他無以為報,只能將那份恩情回饋社會。他畢業後雖說沒有成為很了不起的人,但是通過幫助劉謙那幾個孩子,他走上了屬於自己的修心之旅。
他個性中的執拗出自於對真理的執著追求。人在做自己絕對正確的事,會有泰山不可移的意志。沈競先做老師之後一直認為,萬事再大,大不過孩子的未來——尤其對姚安閔來說,數學是能夠挽救她性命的存在。
他對某一件事專一,就會對某一件事挑剔,所以他在旁人看來會有點兒「高冷」。
沈競先卻又不夠偏激。他看透了成人世界的規則,那些骯髒與虛偽不外乎是為了追名逐利。在本市的競賽圈沈競先名聲很大,以往出現過商家主動提出資助他,都被他一一拒絕。他確實把數學當做跳板、工具,但不可否認,他對其仍舊懷有純粹的愛——他相信孩子們也是。
維護心靈與道德上的自由,是沈競先作為一個成年人最應該為孩子做的事。他知道輕重緩急,他本質上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他仍保留童心,把最純粹,最無私的一面,最就給了最單純,最乾淨的孩子們。
生活上的照顧,只不過是順手;對孩子們夢想的維護,才見沈競先的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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