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溫素音來的時候一身粗麻孝服,烏髮雪肌,遠遠一看恍若那仙女一般,再仔細一看,大家直呼可惜,她眼睛上綁著白色的布帶,竟是個瞎的。
溫素音隨身只帶了一個扁扁的包袱,十分落魄可憐。
聽她自己說是父親身故,家中落敗,她一個瞎了眼的姑娘無處可去,鄰居們好心,湊錢將她送回了老家叔嬸這裡。
如今兩年過去,女孩年紀也大了,溫家叔嬸準備將她嫁了,今天媒人正在她家中呢!
……
這是一間很簡單的屋子,只有一張瘸了腿的床和一個顏色斑駁的箱子,連把凳子都沒有。
溫素音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她能聽見不遠處屋子裡嬸嬸在與媒人商議她的婚事,她們聲音很大,並沒有任何避諱的意思,溫家已經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換個好價錢了。
溫素音對此並不意外,來到溫家的第一天,她便掐滅了自己對這從未蒙面的叔嬸的幻想。
隔壁屋子的二人似乎已經談到了價碼部分,聲音越發激烈。
「彩禮四十兩,一分都不能少!」
「大姐呀,十里八鄉你去問一問,現在的行情,二三十兩就算很高的了,她的的眼睛又有殘缺,四十兩——咋可能嘛!再過兩年砸在手裡,你虧的更多,秦家公子看上她,特意托我過來,願意給三十兩,已經十分尊重了。」
溫家大嬸抬高嗓門,據理力爭:「哪個說素素有殘缺了?她又不是生下來就瞎的,治一治說不定就會好的!怎麼就瞎了?將來生娃娃,那也是一點不受影響的!」
「你也說了得治,治不治得好誰能打包票,治病也需要銀錢,誰樂意?」媒婆絮絮叨叨商量著,「上個月劉家女兒那場也是我說的,只收了十八兩,也是身上有一點點小毛病。」
溫家大嬸鄙夷道:「那閨女的相貌能和素素比?十個湊一起也抵不過。」
媒婆不慌不忙,繼續耐心地勸:「長得漂亮也不當飯吃。」
「她是漂亮,她的相貌若送去樓子裡,五十兩銀子不在話下,問題是你拉不拉的下臉?名聲要不要,將來兒女還要不要找人家了。」
溫家大嬸面色變換,若能換五十兩……可畢竟是自家侄女,若被人知道了得被戳脊梁骨。
許久她咬牙,「三十兩就三十兩,不過得一次拿了。」
溫素音耳中聽著她們的一來一往直到最後「定價」,面上不由浮現出一絲嘲諷,看來她們談妥了,自己最後的價格原來是三十兩,嘲諷慢慢又化作一絲苦笑,無力而隱忍。
她很早就知道這裡快待不下去了,叔嬸二人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很快那最後一層拼命維持的溫情面紗也要遮不住了。
她是願意走的,溫家容不下她,她也不屑向他們祈憐。
但所謂出嫁,可能也不過是從一個難堪的處境,換到另一種難堪的處境罷了。
但必須活下去啊,只有先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
溫素音腦海中又浮現出父親臨死時的場面,那時她已經害病看不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握著父親的手,原本撫琴的一雙手經過牢獄磋磨,骨節腫脹粗糲不堪,僵硬得像老樹皮。
他已然神智不太清明,嘴裡只反覆念叨兩件事。
「素素……我的素素該怎麼辦……要活下去,等你師兄回來就好了……」
「我沒有……我是清白的!清白的!」
「天道不公啊,老天,你不公!」
他咽氣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半聲「素素」,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似乎又什麼都不願意說了。
那急促又戛然而止的呼吸聲,還有驟然無力的手掌的觸感,溫素音牢牢刻在了記憶深處。
……所以,得活下去啊。
溫素音掐著手心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她都會熬過去。
不一會,溫家大嬸喜氣洋洋來跟她「報喜」了。
她的笑容鋪滿了整張臉,今天她不僅解決了在心頭堵了許久的一個大麻煩,而且很快就能有三十兩銀子到手,雖然價錢比她最開始想的少,但馬上就能切切實實抓到手了,這樣一想,三十兩已經足夠令人滿足了。
而且她還沒有胡亂把溫素音給賣掉,而是讓她正正經經地嫁人,即便拿到外頭去說,她也絲毫不虧心的!
自然她心底也十分清楚,這個秦公子絕不是什么正經人,媒人的話語雖然含糊,但活了三十多年性子精明的婦人如何猜不出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貨色?若她自己挑女婿,是絕不會點頭的。
但——
畢竟不是自己挑女婿。
溫素音有如此大的短處,能嫁到縣城裡做正經的正頭娘子已經很不容易了,自己這個嬸娘也是出了大力的!
溫家大嬸覺得自己足夠被人贊一聲慈愛,也已足夠對得住溫家的列祖列宗了。
「素素啊,嬸嬸跟你說,我啊,給你談了一門好親事,男方姓秦,家是縣裡的,吃的是官糧又不用伺候婆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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