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覺得沈青怎麼樣,是此時的自己,真令人作嘔。
洛京斷袖成風,他平生最恨那些斷袖招搖過市,敗壞風氣。
枉他自詡清高正氣,原來也不過和那些人沒什麼區別,不,他還要更加虛偽卑鄙,他心裡不知何時住進了一隻不可見光的鬼魅,再不受他的控制,一層一層要撕開他的心房衝出來。
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他終於撐不住伏在窗邊乾嘔了幾聲,涼風才漸漸將身體裡燥熱吹去。
懶得點燈,他虛浮著腳步摸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下,目中才漸漸恢復清明。
這時候,才發現桌上正正方方放著一枚剛採摘下來的菩提葉。
從三天前開始,他的房中每日都會新出現一枚菩提葉,他的手下,不僅僅只是涉足小金頂,而是已經可以在他的房中來去自如。
除夕就在眼前,連續三日不間斷的信號,這是對他無聲而焦急的催促。
大雪封山,官兵們掩藏在莽山深處,多磋磨一日,就是多消減一分士氣。
沒有理由再等下去了。
可是沈青……他手中輕捏著那枚菩提葉,清峻的臉上還是隱隱透著幾分糾結和不忍,腦海里總是那一身青衣站在自己面前,生龍活虎,嬉笑怒罵。
可是眼前忽然一晃,徒然出現了剛才燈下上藥的情景,他隨意挽起的長髮,有幾縷散落碎發,發梢隨意搭落在光潔白皙的肩頭後頸……
手中那枚菩提葉瞬間被捏碎。
他走到窗邊,清凌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靜銳意。
方才心中那隻撕扯折磨他的鬼魅,已經被他再次狠狠扔進不可見光的深淵中。
沒再有太多猶豫糾結,謝珩放出手裡的信號彈。
伴隨著一聲銳鳴,信號彈倏爾直入雲霄,在沉沉夜空里爆發出絢爛的光,瞬間照亮窗外的蒼山白雪。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看到小金頂上的雪色了。
不管中間出了怎樣的紕漏和失控,一切都該在這一刻,由他來親自了結。
外頭遠遠近近開始漸漸嘈雜起來,謝珩還兀自立在窗邊,不動如山。
窗邊竹編的鳥籠里,幾隻小雛鳥似乎有所預感,在籠中焦躁不安地上下撲騰。
他將目光落在鳥籠中,幾隻雛鳥早就長齊了羽翼,只要打開籠子,它們便可展翅高飛。
眼底的留戀轉瞬即逝,他打開了鳥籠。
幾隻小雛鳥探頭探頭走了出來,瞪著綠豆一樣的小眼睛歪頭衝著謝珩不停地張望。
「走吧,回林中去。」
他輕聲開口,那幾隻小雛鳥聽不懂,繼續在窗台上扒拉著爪子走來走去,直到外面喧鬧更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它們才重新抬起腦袋又與謝珩對視了幾眼。
最後張開翅膀,高高低低徹底消失在夜色中。
謝珩目送它們離開,也算是相伴一場,離別卻只是瞬間的事情。
從此天高地闊,各有歸路。
*
沈青躺在床上卷著被子翻來覆去,如果她是一張餅,那只怕是被烙熟個十遍八遍了。
「誒!」
她真的很是苦惱,現在一閉上眼,渾身上下哪哪都癢。
如果不是謝十三跑得那麼快,她真該把他抓回來再重新給她上一遍藥,不對,以後絕對不能讓他給自己上藥了。
現在她懂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男女有別?原來被男人碰,是這麼癢的嗎?
不行不行,腦子裡真的不能再繼續想這檔子事了,不然今晚可別想睡了!
她又翻了個身,小心臟咕咚咕咚在被窩裡跟打鼓一樣,但還是要努力睡覺!
正緊眯著眼,極力將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腦海,只聽到窗外轟然一聲,她忙坐起身來,窗外的絢爛正落下餘光,將她晶黑目珠映得清亮,又堙滅。
謝珩終於動手了!
她迅速反應過來,躍下床榻,推門而出的時候便已經穿好衣鞋,連髮帶都束緊了。
這時候讓她打架,她也只能勉勉強強打一場,但是為了等這一天,莽山上下一直嚴陣以待,想要攻上小金頂,那更是關關難過,謝珩既然來送死,那就成全他好了。
可是一出門,她就感受到小金頂上四面火光大亮,殺聲瀰漫,偶爾還夾雜著兵刃交接的聲音。
她快步踏入雪中,迎面碰上蕭瑞帶著幾個兄弟慌張趕過來。
「大哥,官兵們攻上小金頂了!」他的語氣里是少有的驚惶。
沈青頓住腳步:「這麼快?怎麼我們小金頂這麼好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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