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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個季節為什麼會有荷花呢?

她正在心中納罕,瑜字房已經到了。

雕花木門從中間向兩側緩緩推開,春日濕寒,房中還鋪著厚厚絨毯。

有兩名美婢上前,伺候兩人脫了靴,換上胡桃木屐。

謝珩低頭不經意看到沈青正彎腰扶著婢女,抬腳換上木屐,雖然他腳上還套著足衣,看上去卻似乎也還是比一般男人的腳要小上些許,可能是他本來身量就纖瘦的緣故?

他視線沒有多做停留,進了房間在紫檀圓幾前盤腿坐下,沈青也換好木屐,走過來在他面前也盤腿坐下。

木門緩緩合上,房間裡頓時只剩他們兩人。

這要是三個月前,沈青打死也不會想到,她有一天居然能跟謝珩如此閒情雅致坐在一間雅室里喝酒?這聽起來比他們互相將對方大卸八塊還令人匪夷所思。

過於安靜的環境,讓兩人之間流淌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尷尬,她忽然就很後悔,剛才為什麼會答應謝珩出來喝一杯?

誒,這時候就有點讓人懷念謝十三的好了,就算他在身邊不說話,她也不會侷促。

不像現在,她只能沒話找話:「沒想到你們這裡還怪講究的。」

她摸了摸腳上穿得並不習慣的木屐,抬眼四下打量雅室里的布置,來洛京後也結識了一些世家子弟,她現在懂得,越是富貴氣象,看起來越是簡單無華。

比如現在。

「你放心,這裡的牆壁都是實心的,只要你不是扯著嗓子大吼,隔間的客人聽不到你的聲音。」察覺到她說話一直壓著聲音,謝珩提醒。

沈青肩膀一垮,得,又把天聊死了。

好在這樣尷尬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美酒佳肴陸續上桌,她可以專注於吃吃喝喝了。

說實話,在洛京跟王容廝混了那麼久,她覺得該見識過的都見識過了,但這滿桌珍饈,還是能給她驚艷的衝擊。

又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天下食材翻來覆去就這麼多,居然能玩出這麼多層出不窮的花樣來。

她已經根本不打算去問這些菜式點心叫什麼名兒了,反正都是些引經據典花里胡哨的名字,不重要。

好吃就行。

大快朵頤間,謝珩抬手將兩人杯中滿上。

杯,是羊脂白玉杯,酒,是碧波蕩漾澄澄如翡翠的顏色,沈青記得她原先喝過艷如胭脂的「美人留」,全然沒見過如此翠色慾滴的佳釀。

「這酒名叫『細腰舞』」。

她話還沒問出口,有人替她先答了。

「細腰舞。」

她重新將這名字在唇齒間咀嚼一遍,目光透過綠紗垂簾,窗外小院中絮絮春意,楊柳輕慢,如美人細腰起舞。

「如果我喝了這酒,真跳起舞來怎麼辦?」

謝珩被她劈頭這麼一問,還真沉思了須臾:「你……想跳便跳吧。」

反正每次醉酒更跳脫的事情都做過,跳舞實在不足為道。

沈青根本沒什麼顧忌,反正每次她都會斷片,做出再驚世駭俗的舉動她也不記得,於是端起酒杯認真嘗了幾口,如果說美人留是一個絕色傾城的佳人艷光逼人,那細腰舞就是一個溫婉嫵媚的佳人循循可親。

都是世間不可得的仙露瓊漿啊。

她突然想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這頓誰買單?」

謝珩望著她那張微微透紅的臉上寫滿了「我可沒錢」四個大字,給了她一顆定心丸:「放心,這院子是謝家的產業,不會讓你買單。」

沈青簡直倒吸一口氣,她知道謝家很富有,但永遠要比她想像中更加富有。

「那我實在是不明白了,你說你在洛京過著這般富貴安逸的生活,非要苦哈哈千里迢迢跑去渝州做什麼?」

「我……」謝珩被她問住,抬眸望著眼前人,嘴裡的話變成了:「如果不去渝州……」

「等等!」沈青實在受不住他那灼灼目光,及時打斷了他:「你可千萬別說為民除害!」

像是如夢初醒,謝珩喉頭微動:「那倒不是。」

他自顧自端了酒杯淺淺抿了半口:「喝酒吧。」

對於沈青這種酒量極差的人來說,她更喜歡細腰舞的溫醇平緩,可是溫柔刀,取人性命是不知不覺的。

很奇怪,她發現自己並不反感跟謝珩在一起喝酒,甚至也不害怕自己在他面前醉得毫無感知。

可能是兩人現在互為同僚,他對她沒有危險性了。

在需要的時候,或許可以短暫地把他假想成謝十三。

感覺到自己差不多了,沈青緩緩靠上身後的軟榻,懷裡抱著一隻木枕,等明早一醒,萬愁消弭。

這便是美酒佳釀存在於世間最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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