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瞪瞪中,她竟然看見謝珩朝她伸出手,像是殷切地邀請:「過來。」
他的聲音也低緩清淺,牽引著她重新坐直了身子,往不遠處那個相邀的人身前靠。
可是脖子上的這隻腦袋也太沉重了,一個小小圓幾,中間像是隔了天塹,沈青果斷放棄,舒舒服服重新趴下。
謝珩目光黯淡下來,以往只要她喝酒上頭,哪怕當時在渝州大牢里,她整個人也會像牛皮糖一樣往身上黏,而不像現在,連喚都喚不過來。
他只好自己傾身靠過去了些,好讓自己能看清她的面容。
「沈青。」
看到她眼瞼微合,他尤不死心喊出聲來。
「幹嘛!?」
沈青不滿
地瞪眼,目光中一片渙散望著眼前擾她好夢的人,顯然已經不認得人。
謝珩盯著她,迫使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你竟然這麼傷心嗎?」
傷心到寧可一個人躲在這借酒澆愁,也要成全別人的兩廂情願?他心目中的沈青絕不是這樣,所以他越是為了岳瑛一反常態,他才越覺得心緒難平。
她對他是這般灑脫自如,對別人卻是那樣愁腸百結。
「誰傷心了?我不是傷心,我是很想莽山的那些兄弟們!」沈青嘟囔著回應他。
想念莽山?
「你不喜歡洛京嗎?」
「洛京……」沈青撐眼想了一會:「其實是不怎麼喜歡的。」
謝珩頓了頓,心中冷斥,不喜歡,但也不妨礙你玩得樂不思蜀。
眼看她馬上要睡過去,他莫名其妙急著追問:「所以你很喜歡岳瑛?」
話音剛落,謝珩連自己都覺得好笑怎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對岳瑛情意幾何,只怕是個眼盲之人都能看出。
果然,這次她答得不假思索:「那當然喜歡啊,長得又美,還知書達理的,誰不喜歡。」
就這樣嗎?
長得美,知書達理,聽起來並不是多不可替代的要求。
「那……」一個問題就在嘴邊,謝珩斟酌了一會,才問:「你討不討厭謝……」
他再次頓住,在兩個名字間糾結。
還沒有做出最後決定,靠在軟榻上的人已經發出細細輕鼾,再也問不出什麼了。
謝珩微怔,盯著她醉後微霞的面容看了會,最終無聲地嘆了口氣,結束這卑劣的試探。
他將人放平在軟榻上躺平,彎身替她脫去腳上木屐的時候,手掌握在她輕細腳踝上,動作猛然一下頓住,那隻一直潛伏在深淵邊不可見人的鬼魅,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爬了上來。
他惶然取過一旁的絲毯給榻上的人覆上,自己轉過身立在窗邊杵了好一會兒,簾外微風徐徐撫平心中點點燥意,那隻鬼魅被他重新按回深淵。
門外響起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
他的聲音疏淡得聽不出半分波瀾:「進來。」
雕花木門再次緩緩從旁打開,是鳴山立在外面,他沒有進來,頗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在榻上酣睡的沈青,見自家公子站得遠,才放心下來:「公子,我們查到了。」
謝珩聞言神色微凜,他下意識去看沈青,榻上的人毫無反應,他當機立斷:「現在回大理寺。」
走到門外,他招手喚來掌柜:「照顧好裡面的人,別讓人靠近這間房。」
等掌柜應下,木門被重新合上,謝珩才領著鳴山離去,直到轉過迴廊,再看不到那抹清逸身姿。
榻上睡得正天昏地暗的沈青對此渾然不覺,她抱著懷中木枕,枕著透過紗簾灑進來的細濕的春風,舒舒服服翻了個身。
直到天色愈晚,房中也漸漸昏寂下來。
清淨怡人的院落,被一串急促而顯得粗魯的腳步聲打斷,掌柜在門口跪了下來:「不行,這樣珩公子會怪罪下來的!」
來人說話擲地有聲:「這是二爺的命令。」
房門終究是被再次打開,沈青酣睡榻上,榻前多了兩道身影。
一道身影道:「聽說這悍匪兇悍狡詐,雖然現在人不清醒,別路上出了什麼岔子。」
另一道身影響起:「那就先把他打暈。」
沈青頸後狠狠挨了一下,細細輕鼾頓時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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