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瑛臥病在床數日,茶飯不思,只靠湯藥吊著,房中濃烈的藥香經久不散,除此之外,一應事物,一切如常。
別說金銀首飾,就是連衣裳,都沒有帶走一件,一個人在出門的時候,什麼都不帶上,意味著什麼?
一是她很快會回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不至於支開府中耳目,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那另一種可能,就是她知道自己以後用不上這些東西了。
沈青心口驟然一縮,聲音里不自覺帶上顫音:「去,著重去看附近那些水井、游湖、水池……對了,還有各處高樓,去找這些一個人可能有危險的地方。」
她話說得委婉,不過手下的人也都能聽明白是怎麼回事,有了新的方向,沒人敢耽擱,趕緊召了人手四下去尋。
昨晚岳瑛那雙看不懂情緒的雙眼卻始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現在沈青明白了,是她在做最後的告別。
她昨晚就已經在跟她告別了。
沈青只覺得自己身體裡五臟六腑在被什麼寸寸炸開,腳下軟綿綿的,幾乎要站不穩,她下意識撐住手邊的妝檯,深吸幾口氣好讓自己緩和過來。
她現在甚至都害怕,突然有人跑進來告訴她,人找到了。
冷靜,這時候可千萬要冷靜啊!
心裡頭衝著自己喊了兩聲,她扶了椅子在妝檯前慢慢坐下,鏡中分明的一張臉,慘白得了無血色。
妝檯上胭脂首飾整理擺放得一絲不苟,看得出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動過它們了,忽然,沈青目光一凝,被端放在首飾合最上方的,是一枚白玉同心鎖。
玉中帶紅,艷如海棠。
它被放在最觸手可及的地方,不知被主人捧在手中,細細摩挲過多少回。
沈青抬手取過那枚同心鎖,翻過來一看,背面果然用小字刻了兩人的生辰八字。
她腦海中忽然靈光一動,沖了出去,抓了個心腹手下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在那人一臉懵然還未反應過來時,她又問了一遍:「今日是不是陳令知的七十大壽?陳郡侯府今日會大辦宴席沒錯吧?」
不需要對方的回答,沈青已經知道答案。
青影翩然行出院門的時候,正好與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撞上,還沒看清人,就聽到蕭瑞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大哥,我真不知道嫂子是獨自貿然行動,她說這是你吩咐的,我自然也沒懷疑,結果剛剛聽到說府上正在找人……」
「什麼什麼啊?」沈青望著面前這個連常服都來不及換的少年,因為著急跑了一路,微紅的面容上沁出汗珠,連衣襟袖口都被汗水打濕。
「你都知道些什麼?慢慢說清楚。」
「嫂子來找我,說是你的指意,問我要了一份陳郡侯府府上布局的圖紙,又說今日壽宴,你打算往他們府上安插個人,我就去著手安排打點了,但我沒想到她把自己安排進去了。剛剛知道府上到處在找人,我才知道這不是你的安排。」
蕭瑞一口氣不帶喘地將來龍去脈說清楚,這下沈青反倒徹底冷靜下來,她猜得果然沒錯,甚至她基本也能猜到,岳瑛現在去陳郡侯府是準備要做什麼。
這些事情她一個人辦不到,就去誆騙了蕭瑞,估計同樣又將蕭瑞的手下誆騙了過去。
人人都知道岳瑛在她沈青身邊的地位,一番籌謀安排,無一人起疑心。
見沈青遲遲不說話,蕭瑞都急眼了:「大哥,現在該怎麼辦啊?」
「不行,嫂子這麼一個弱女子,我現在潛進陳郡侯府將人找回來
還來得及。」
少年行事如風,說走就走,被沈青拽了腰帶一把拉回:「不要命了?堂堂郡侯府上,你想進就進?被人用亂棍打死我可沒法子救你。」
蕭瑞頹喪:「那大哥是什麼意思?」
在宴席之前,只是不動聲色偷偷安排一個使粗的丫鬟進府,中間不知費了多少周折和心力,他確實沒有本事讓自己臨時潛進府中將人找到再全須全尾帶回。
他暫時清醒過來,明明堅毅的臉上變得滿面無措:「大哥,都怪我失察……」
沈青默默覷了一眼身邊日漸成熟英武的少年,還是缺乏歷練,一遇到事情就偶爾冒出孩子氣般急切焦躁。
「現在再安排人手進去已經不現實,還會打草驚蛇,岳瑛想要做出什麼行動,應該還來不及這麼快,你小心安排人手在陳郡侯府外面周圍接應,別讓人察覺到,只要府中出現異動,不顧一切護岳瑛出來。」
她迅速做出安排,腳下生風,繼續往外面走去:「別愣著了,趕緊按我說的去辦。」
蕭瑞杵在原地:「大哥,你去哪裡?」
「我另有安排!」
她的身影比聲音消失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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