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禁軍的到來,及時阻止了這場鬧劇。
但也不算特別及時,當沈青再次見到庾尚書的時候,這人已經完全看不出,兩個時辰前還是多麼魁梧整肅模樣,現在血汗淋漓癱軟如泥,被人用擔架抬著從牢房中挪出。
三人很快被帶進了宮中。
事關朝廷幾位三品以上的官員,尤其又牽扯到謝、庾二家,朝臣們不敢懈怠,在朝中各有品階份量的大員紛紛聞訊前來。
這本來是一樁污衊嫁禍後意圖滅口的案子,但因為最後謝珩的加入,走向變得有些許奇怪,看起來格外有種三個朝廷高官在大牢中毫無法紀互毆泄憤的既視感。
進了乾元殿,孝武帝還沒來,一眾先行趕來的朝廷要員們,視線落在這三個畫風迥異的人身上,趕來的路上,或多或少他們都聽了個大概,於是各自表情也各有精彩。
沈青偷偷往身旁的謝珩身上覷了一眼,他還是一派清疏平靜模樣,察覺到她目光後側過頭來,也偏頭看她,目光中帶上幾許柔和:「沒事
的。」
她默默扶額。
她不是緊張害怕啊,是覺得有一點丟臉。
不得不說,謝珩闖進來抓著庾尚書一頓大刑伺候的畫面,是挺大快人心的,但是事發過後,這樣未免有些過於土匪的行徑,放到大庭廣眾之下,身為一個曾經的土匪,沈青居然有點想替謝珩尷尬一番,清風朗月謙謙君子的名聲這次可能毀得有些厲害。
況且她每次來乾元殿告狀或者被告狀,她都是理直氣壯的,本來她捱的這一頓鞭子,掛了這一身傷,就是有略施一點苦肉計的意思,是為了能更直觀激烈地揭露庾尚書的種種所為。
可是現在,躺在擔架上出氣只比進氣多的庾尚書,看起來不知要比她慘多少,她這一身傷突然看起來變得沒有太多說服力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聲嘆息後,不知大白天從哪個溫柔鄉里被拖出來的孝武帝,終於姍姍來遲,滿臉幽怨,看向沈青的目光中就差寫著「沈愛卿怎麼又是你」這句話了。
不過當他看到那俊秀身姿上是血痕斑斑時,幾乎要從龍椅上跳起來:「沈愛卿,你這是怎麼了?誰這麼大膽子,竟然敢把你打成這樣?」
雖然庾尚書現在看起來要比她慘很多,可是賣慘的姿態還是要有的,不同於之前在乾元殿上的劍拔弩張,她這次立馬跪上前聲淚俱下。
將她在查辦桓家過程中如何盡心盡力,故而得罪了桓家,桓、庾二家又如何唇亡齒寒,為了報復她,故意在街頭眾目睽睽下栽贓她殺人,將她帶到刑部再施以大刑,欲將她除之而後快,前因後果,說得明明白白。
一番聲情並茂下,簡直令孝武帝都潸然淚下,如此忠臣良士,為朝廷鞠躬盡瘁,竟然遭到奸邪報復,險些被虐打致死,自己作為君王,真是罪過!
當即準備問罪時,有朝臣提醒:「陛下,此人從前是匪身,最擅長巧言令色,陛下英明,千萬不要被他的妖言惑眾迷惑,說了這麼多,不都是她的一面之詞嗎?」
孝武帝忙收了眼淚:「對了,沈愛卿,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沈青應答如流:「陛下,臣雖然曾是匪身,可是入朝來深受陛下禮義教化,絕不會像庾尚書那般,做空口白牙誣陷朝臣之事。今日在街頭自戕栽贓我的人,正是桓家一位子弟,因為家中被抄沒而報復於我,現在人已經被北軍中侯蕭瑞審完,請陛下宣召蕭瑞,將供詞呈上。」
幾人被帶進宮時,蕭瑞也聞訊趕來,兩人只需要一照面,她就知蕭瑞把事情辦到什麼程度。
這幾個月來的蕭瑞,辦事越發讓人欣慰。
不過蕭瑞呈了供詞上堂,自然也有不少朝臣認定作偽,直到將桓家那位自戕的公子宣上堂來,一頓恩威並施下,那本就貪生怕死的公子立刻供認不諱。
證明沈青所言句句屬實。
孝武帝頓時龍顏大怒:「你們果然蓄意報復迫害朝廷棟樑!來人,去把庾尚書給我宣上來!」
滿堂沉默,孝武帝和滿朝文武面面相覷中,沈青不是很有底氣地轉了轉眼珠,示意他看一看堂上還擺了副擔架,擔架上還躺了個苟延殘喘的人。
孝武帝反應過來,反覆確認:「你是說……這這是庾尚書?」
得到肯定回答後,他鬆了口氣,甚至還低喃了兩句「甚好」,但馬上想到還是應該意思一下:「不是,所以庾尚書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
出來解釋的是謝珩:「關於桓家錢莊及後續所有事情的查辦,都是沈青與臣聯手而為,今日臣在衙署中忽聞沈青被刑部帶走,聯想到桓、庾二家關係匪淺,其中可能有端倪,意識到兩家可能有報復之嫌,便動身前去刑部查看。不料正碰上庾尚書對沈青施以重刑,重重圍困之下,臣不得不出手傷人。」
九分真,一分假,那一分假也被掩飾得極為漂亮。
沈青剛剛還淚眼婆娑的眸子,笑意實在掩藏不住,她悄悄偏頭去看,身旁這泠然清貴的神仙公子,果然,這樣一本正經往話里兌水的樣子怪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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