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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尚盈盈作勢要泥首,晏緒禮斷然喝止:

「夠了。」

「搖唇鼓舌,惺惺作態。是一個忤旨還不夠你受的,想讓朕治你欺君?」晏緒禮毫不留情地斥道。

見識過玉芙闖宵禁救主,晏緒禮心裡門兒清,她可不是什麼軟骨頭,往狠里教訓幾句也無妨。

「主子爺容稟,奴婢斷無欺君之意!」

這罪名一旦落下,她便唯死而已。尚盈盈咬緊牙關,拼命解釋道:

「奴婢只是知曉懷璧其罪的道理,唯恐這副相貌招惹是非,日後會丟了主子爺的臉……」

「懷璧其罪?」

晏緒禮抓住話柄,玩味地重複了一遍,扳指轉出幽幽玉光:

「你這是自比和氏璧,拿朕當秦昭王?」

思緒被無情截斷,尚盈盈當場啞口,只好再想法子應對。

而晏緒禮問出這話後,倒真有幾分後悔。雖說玉芙是較旁人聰慧些,但她也只是個宮女,大抵聽不懂完璧歸趙的典故。

哪知下一瞬,尚盈盈竟張口接道:「主子爺英明聖哲,焉會奪人所好?」

尚盈盈伏得更低,晏緒禮只能瞧見她烏黑油亮的髮髻,上簪著兩朵宮女們都有的絨花。

「況且奴婢素性粗鄙,並不堪為玉璧。只求能做塊頑石,墊在主子爺龍足下,叫您踏著穩當便好。」

這話聽著倒順耳不少。晏緒禮動了動眉心,口中卻仍刻薄道:

「石頭可不會往臉上抹泥。」

「像你這般藏頭藏尾的奴才,乾明宮也斷容不下。」

見玉芙還沒嚇破膽,晏緒禮索性接著施壓,非要試試她極限在哪兒。

「容不下」三字一出,仿佛屠刀已經架在頸上。

可尚盈盈不想死。她心弦幾欲崩斷,卻仍喉中艱澀地說道:

「奴婢愚鈍,從前只當忠君在心不在皮——」

生怕晏緒禮斥她詭辯,尚盈盈只替自己開脫一句,便立刻扭轉話鋒,誠懇請罪道:

「然今日幸蒙主子爺訓誨,奴婢已深悔前非,往後再不敢越分妄為。伏乞主子爺開恩,留下奴婢性命,權饒奴婢將功折罪。」

晏緒禮若還欲逼問,自然也使得,只是……

隨著暮色漸漫上來,玉芙那對兒狐狸招子裡,也悄悄浮出幾點可憐淚光,仿若青丘山里經年不散的濕雲霧。

指尖輕敲著赤金龍首,晏緒禮遲遲沒發話,只鬼使神差地多瞧了幾眼。單論這相貌,她誠然是堪比明珠美玉的。

終是沒心思再欺負玉芙,晏緒禮似倦乏般垂眼,擺手放過道:

「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尚盈盈卻被嚇唬得太狠,陡然間沒緩過勁來,只以為皇帝要殺她。

宮女不用再伺候主子,那不就變成死人了嗎?

晏緒禮等了半晌,沒聽到玉芙謝恩,便又睨她一眼。

見玉芙魂都要散了似的,晏緒禮眉頭一緊,琢磨片刻,終於弄明白她想岔到哪兒去了。

真恨不得將錯就錯,打死這宮女算了。晏緒禮暗自惱恨,卻到底是黑著臉,一字一頓地說:

「朕是叫你,滾下去思過。」

「頭回進殿就挨罰,你當姑姑的臉面不要了?」晏緒禮沒好氣兒地反問。

雖然語氣冷颼颼的,但言下之意,無疑是暫且揭過。

尚盈盈聽明白這個,連忙昏昏沉沉地叩首謝恩,心中卻不合時宜地想道:皇上還有這麼體貼的心思?經了方才那一遭,她如何敢信……

正欲退至門邊時,果聽前頭又落下一句:

「明日寅正三刻,朕要看到茶氳凝而不散。」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尚盈盈不敢有片刻遲疑,立馬應聲:

「是,奴婢遵旨。」

-

暖閣門口,見玉芙竟能全須全尾地出來,劉喜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禁豎起大拇哥兒:

「玉芙姑姑,您真是這個。」

話音未落,暖閣里忽地傳來一聲:「滾進來。」

劉喜打了個哆嗦,朝玉芙躬躬腰,連忙滾進去伺候萬歲爺。

聽著階前鶯歌燕啼,尚盈盈終於有些劫後餘生的實感。卻也猛然發覺,原來自己心跳聲已大得駭人,咚咚震得襟前玉蘭盤扣都在打顫。

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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