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拍了拍巧菱手背,溫柔道:「那就好。你自個兒當差也別發怵,以後若遇著什麼麻煩事兒,便儘管像今日這般來尋我。」
巧菱眼眶微紅,含糊應了一聲,心裡卻很清楚。等明日主子們都回宮後,她若再過來,就是給玉芙姐姐添亂了。外頭的豺狼虎豹才不會聽人解釋,只會說御前姑姑有二心,專和妃主兒宮裡走得近。
正當這時,門外忽然響起女子的說笑聲。沒等尚盈盈開口解釋,鶯時便已推門進屋。她剛與墨歆道了別,轉頭撞見巧菱,嘴角立馬撇得老高:
「喲,今兒有貴客啊。」
鶯時一屁股坐在自己桌前,手上故意摔摔打打,震得茶碗叮咣作響。
春禧宮上下都煩鶯時,巧菱更不例外,登時厭道:「怎麼是她?」
尚盈盈無奈嘆氣,拉過巧菱手腕,陪她往外走:
「別理她,她就是這性子。我送你出去。」
「我認得路,姐姐且留步吧。」
眼看東角門就在前頭,巧菱輕輕抽回手,擠出笑容道:「您今晚早點歇下,明兒個還得拜見主子呢。」
目送巧菱走遠後,尚盈盈心裡也不禁空落落的,默然回到下房裡。
鶯時自鏡中瞥見玉芙進來,嘴裡立馬開始嘟囔:「有些人啊,就是愛往高枝兒上攀!」
她不敢明面上擠兌尚盈盈,便拿話兒諷刺巧菱。
尚盈盈聞聲,倏地抬眼看去,不客氣地回敬道:
「少說兩句,積點口德。」
鶯時狠「嘁」一聲,翻身躺去榻里,慪了一肚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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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當菱花窗格再次鎏滿金邊兒時,劉喜貓腰來到茶房外,朝裡面捏嗓兒問道:
「玉芙姑姑,您的茶水備好了沒?主子爺已經到宮中了。」
茶房裡忽然間肅靜下來,只余火炭噼啪的聲響。
原本忙得團團轉的小宮女們,此刻像被定在了原地,大氣兒都不敢出。
尚盈盈卻神色未變,行雲流水地沏了盞敬亭綠雪。沸水順著壺嘴注入龍泉青瓷,水線細如春蠶吐絲,至七分滿時戛然而止。
「這便過去吧,有勞喜公公引路。」尚盈盈整理好茶案,揚聲朝劉喜說道。
午後不宜飲太厚重的茶,敬亭綠雪滋味鮮爽,正適合解乏提神,想來會令主子滿意。
臨出門前瞥見「罰站」的眾人,尚盈盈不禁莞爾:「都盯著我瞧什麼,還不快擺茶碗去?」
眾人如夢初醒,連忙繼續做手裡的活計,卻又悄悄用餘光瞅尚盈盈。酌蘭更誇張些,已經開始交握雙手,悄悄念「老天爺保佑」了。
知曉小丫頭們是以己度人,忍不住替自己緊張,尚盈盈垂眸藏去笑意,端茶邁出門檻。
第6章 和那副溫吞性子不大相稱。……
「萬歲爺方才更了衣,現下正看摺子呢。等會兒到了東暖閣,姑姑就跟在奴才身後進去,先不用出聲兒請安。倘若萬歲爺要問您,您再張口回話就成……」劉喜半側著身子,細聲囑咐個不停。
尚盈盈本來還老神在在的,卻架不住大伙兒輪番關切。此刻望見東暖閣外的青竹帘子,她倒真像被念得心慌了似的。
在門前沒瞧見來壽,尚盈盈便順口問了一句:「大總管今兒沒在?」
「師傅給主子娘娘送東西去了,」劉喜輕聲道,「姑姑放心,奴才會照應您的。」
見二重簾後折晃出珠光玉影,劉喜適時住了嘴,引尚盈盈步入東暖閣。
閣內鎏金博山爐的隔火片上,正熏炙著一把松柏枝。幾縷甘冽青煙蛇行而上,劈開淤積的暑熱,又纏住冰鑒里溢出的白霧,與半融冰山一同淌下涼意。
毋須擔憂妝粉會熱脫,尚盈盈放緩氣息,足尖兒點上地磚,輕得好似貓兒踩雪。
仰面視君是為大不敬,尚盈盈知曉規矩,始終低垂著眼睫。
待走得近了,始自余光中瞥見一人,正身著紫地妝花紗龍袍,端坐在御案後拈筆蘸墨。
須臾間,縹色綠瓷杯盞已被呈至皇帝手邊,竟未聞一聲碰響。唯有半截兒墨綠衣袖,兀自闖入帝王眼帘,又悄無聲息地縮了回去。
晏緒禮分了心神,手腕陡然懸停於紙上三寸處。
拇指無意識摩挲了下玉韘,晏緒禮沒掀眼去瞧,便逕自端起茶盞,往鼻尖下一送。
敬亭綠雪混著松柏枝的清氣漫上來,晏緒禮嘗著大致合意,只淡淡道:
「煮水時再候三息。」
「是,奴婢記下了。」
見茶水能入主子的口,尚盈盈心中微松。欠身應聲時,嗓音清脆柔潤,很是入耳。
沏茶時用鼎鑊煮水,分一沸、二沸、三沸之節。茶湯愈嫩,則茶味愈甘。
敬亭綠雪芽葉柔荏,尚盈盈沏茶時,慣常選用一沸之水。萬歲爺卻叫她等到背一沸、涉二沸之際,應當是更喜濃醇收斂的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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