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尚盈盈恭敬垂首,慧嬪被引去視線,便禁不住輕輕出神,心中猶自稱奇:這宮女生得明艷殊絕,竟渾像枝牡丹花兒似的。
正欲細細賞觀,對面皇帝卻忽而捻起顆青玉棋子,「嗒」地一聲磕在棋盤邊沿。
慧嬪聽出催促的意味,只好暫且收回目光,垂眼琢磨棋局去了。
尚盈盈有心叫酌蘭在皇帝面前露臉,便徑直越過左首,走向落座在右首的慧嬪。
即便尚盈盈低眉斂目,也能自余光中瞧清,慧嬪眉心處有一點青痣,垂眸時恰似觀音悲憫。
只匆匆一瞥,尚盈盈便自慚艷俗,竟不禁暗羨起人家的清雅氣度。
慧嬪將茶盞端起來,卻沒急著嘗,而是淡笑問道:「這位姑姑是……?」
不曾想慧嬪會搭話,尚盈盈原本要與酌蘭一同下去,此刻只好獨留殿中。
「奴婢玉芙,給慧嬪主子請安。」尚盈盈蹲身行禮。
「快請起。」慧嬪放下茶盞,抬手命尚盈盈起身。
從上到下端詳她一番,慧嬪笑問道:
「以玉芙姑姑的容色,的確擔得起一句『白玉芙蕖』,不知可是家中本名?」
「嬪主兒謬讚。」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尚盈盈四平八穩地答話,「奴婢本姓尚,雙名盈盈。
玉芙是奴婢入宮後取的,方便主子們使喚。」
慧嬪自幼嫻雅能詩,此時將尚盈盈的名字默念兩遍,頓時明白其中關竅。
「你這『玉芙』二字取得實在合宜,裡頭竟還有典……」
發覺皇帝一直沒出聲兒,慧嬪體貼地遞了個話頭過去:「莫非是皇上給改的?」
方才見玉芙直奔慧嬪而去,晏緒禮本就不痛快,此刻瞧她二人相談甚歡,又更添心煩。
「朕可從來沒問過她名姓,也就是你愛求真兒,非拉著她問東問西。」
晏緒禮優遊不迫地抿了口茶,眼底卻殊無笑意:
「別是知道自己要輸棋,才故意扯去別處吧?」
這話是對著慧嬪說的,眼風卻掃向尚盈盈。
尚盈盈抿緊嘴唇,心道是慧嬪先要問話,又不是她故意杵在這兒煞風景,萬歲爺做什麼又剜她一眼?
看得清皇帝眉眼高低,尚盈盈收拾好茶案,默默福身告退。
慧嬪無奈輕笑,只好繼續同皇帝下棋。漸漸地,慧嬪發覺,皇帝的心思已不在這上頭了。
倒不是說皇帝棋路有破綻,而是他方才還願意收斂一些,隔三差五地讓讓她。此刻卻殺伐氣很重,看樣子只想速戰速決。
對著棋局瞧了半晌,慧嬪將玉子放回棋罐里,坦然道:
「嬪妾輸了。」
似乎也察覺自己有些過分,晏緒禮默然片刻,忽而低喚一聲:
「筠寧。」
慧嬪柏筠寧微抬眼眸,唇角仍噙著恬淡笑意,細看卻沒什麼歡欣,反倒添了幾分遲凝。
要知道皇帝面上淡漠,心裡更是涼薄。此刻忽然親近兩句,想必是有用得著她的地方。
果然,晏緒禮溫情不過轉瞬,再開口時便已挑明意圖:
「這三月以來,承宥得母妃悉心照料,如今已能養得住了。過幾日朕打算將承宥接回,便暫且送去你宮中,如何?」
聽出皇帝話里尚有商量的餘地,柏筠寧立馬從軟榻旁起身,蹲跪回話道:「嬪妾幸蒙皇上信重,本不該推脫。只是嬪妾上面有皇后娘娘,還有文、柳二位姐姐。想來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嬪妾撫養大皇子。」
晏緒禮垂眼睨著慧嬪,循循利誘:「你若撫養皇嗣有功,倒也不必居於文妃與柳妃之下。」
皇帝言下之意,至少是要許她妃位,甚至貴妃也無有不可。
但從古至今皆是養娘難做,旁人興許願意為了榮華富貴搏一搏,柏筠寧卻十分不願接這個燙手山芋。
「嬪妾德薄能鮮,本就不及二位姐姐,又豈敢逾越?何況嬪妾年歲尚淺,不曾歷生養之事,唯恐照料大皇子不周,反倒令皇上失望。」
慧嬪知情識趣,不爭不搶,晏緒禮素來高看她一眼。但無奈她太過平和,有時便缺少些心勁兒。
「也罷。」
雖說晏緒禮最放心慧嬪,但她既不願意,那也不至於勉強。
「朕只是問問你的意思,起來吧。」
「多謝皇上。」
柏筠寧心中微松,卻沒坐回軟榻上,而是欠身道:
「目下天色將晚,想來皇上還有朝政要處理,嬪妾便不在此叨擾了。」
今日該說之事已畢,晏緒禮的確沒心思再留人,擺手命劉喜出去備轎,又隨口敷衍道:
「你倒急著回去。」
「皇上身邊有佳人相伴,嬪妾若再賴著不走,可真是要白白丟醜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