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沉下呼吸,滿心激動地推開房門,迎面便見娘親坐在炕沿上,神情略顯拘謹。
而乍一見尚盈盈進來,尚母差點兒沒敢相認,近前上下打量著女兒,半晌才囁嚅道:
「盈盈?」
尚盈盈喜極落淚,輕喚一聲:「娘。」
「我的兒……你這是吃了仙丹不成?怎么半年未見,竟出落得這般標緻?」
尚母忙替尚盈盈蹭去眼淚,拉著她的手坐到炕邊後,還不禁瞅個不停。
尚盈盈下意識摸了摸臉,恍然想起這還是自打十五歲往後,娘親頭一回見到自己不敷黃粉的模樣兒。
個中情由,尚盈盈不欲多解釋,便隨口胡謅道:「主子恩賞的珍珠粉,搽著養人。」
說著,尚盈盈又掏出賞銀,盡數交給娘親:
「娘,我這半年攢了不少體己。趁這回見面兒,您便都拿回家中去,我在宮裡也用不上……」
屋裡炭盆燒得正旺,炕几上擺著八寶春盤,當中一隻銅鍋子咕嘟著熱氣,山雞肉的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
尚母接過後,用皸裂的指腹小心摩挲,驚得差點把荷包掉進鍋子裡:
「盈盈,這裡頭得有多少啊?」
尚盈盈伸出手指比了個數兒,又夾了片山雞肉到娘親碗裡,彎唇
笑道:
「回頭您給舅父舅母拿一些,剩下的……便都留給妹妹置辦嫁妝吧。」
提起二女兒的親事,尚母頓時喜上眉梢,壓低聲音說:
「你小妹的婚事,的確有了著落。」
「如今有位姓崔的大人,年紀輕輕,又生得一表人才,在太常寺充任贊禮郎。之前秋夕那夜,他打馬路過咱家胡同,一眼就相中了你妹妹……」
尚母笑容滿面,喜滋滋地暢想:
「聽說他深得上頭器重,日後說不準還能放個從七品州同知呢!」
尚盈盈聽罷,卻忽然皺了下眉,斟酌著勸道:
「娘,這畢竟是妹妹的終身大事,您和舅舅更當多留個心眼兒。若誠如您所言,這位崔大人年輕有為,又胸懷抱負,那他為何不娶位官家小姐?偏偏挑中咱們這樣的人家。」
雖說不能將人一棒子打死,但自來寒門士子若想儘快晉身,無外乎要仰仗岳家提攜,不然也不會有那些榜下捉婿的笑談。
這崔大人若是個胸無大志的,那便也罷了。既欲飛黃騰達,卻又娶個尋常人家的女兒,豈不矛盾?
尚母聞言一怔,不願相信這門好親事可能有差錯,便含糊道:「自是托人打聽過的,興許這位崔大人就是與旁人不同呢……」
說到一半,尚母又笑著將話頭引回尚盈盈身上:「倒是你,如今在御前伺候,往後能不能求個恩典,請主子給你指門好親事?」
提起皇帝,尚盈盈不由喉嚨發緊,怕娘親瞧出異樣,忙垂下眼睫,輕聲說:
「嘉毅王府的小王爺,您聽說過嗎?」
見娘親點頭,尚盈盈便三言兩語,說起小王爺欲迎她做側室的事兒。
本還擔憂娘親會大喜過望,遊說自己接受,哪知尚母忽然有些急切:
「這這、這可不成……斷斷不成。」
「嘉毅王府很是氣派,王妃也樂善好施,常帶著府里人做布施,這些娘都遠遠瞧見過。」
尚母一把拉住尚盈盈的手,紅著眼眶絮絮說:
「他們人家雖是好的,可這側室再怎麼說都矮人一頭。高門大戶裡頭門道也深,錦衣玉食總得有命享才是。」
尚盈盈垂眸看著腕上被攥出的紅痕,心裡既鬆了口氣,又有些隱隱失落。總覺得娘親對自己和妹妹的婚事,態度好似截然不同。
「更何況,他們顧氏的爺們兒都要上戰場打仗,雖說如今天下太平,但誰也保不齊日後。」
見尚盈盈不吱聲,尚母連忙伸手扶住她臉頰,極力勸說道:
「盈盈,咱不去摻和那些王侯家的事兒,娘和小妹都在家裡等你回來……」
「娘,您放心。」尚盈盈扯唇笑了笑,柔聲說,「此事女兒已經辭過了,萬歲爺也不會強逼女兒嫁過去的。」
尚母這才神色自然起來,又想起那袋金錠,頓時不自禁地感慨:「真真是祖墳冒了青煙,才叫你修得這般造化,竟幸能到萬歲爺身邊當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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