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既定,尚盈盈立馬同巧菱交代過一番。而後撂開這茬兒,只坐在窗邊朝外望著遼曠草原,心裡隱約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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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等到暮色
四合,帳外才傳來通稟聲。
晏緒禮剛與顧小王爺議事回來,心裡盤旋的還全是布防策和輿地圖。
抬眼一瞧,只見尚盈盈歪在軟榻上,一副懶怠懨懨的模樣,與白日裡那英姿颯爽的勁兒判若兩人。
晏緒禮眉梢一挑,忙走近幾步,撩袍落座在榻邊,溫聲問道:
「這是怎麼了?瞧著精神頭兒不大好?」
尚盈盈抬起眼帘,神情流露出委屈和疲憊,輕輕「嗯」了一聲,帶著點兒鼻音。
「也不知怎的,打晌午後就覺著渾身不得勁兒,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尚盈盈說著,還故意往引枕里縮了縮,柳眉微微蹙起:
「許是這幾日騎馬累著了……或是這帳子裡頭,到底不如宮裡暖和,嬪妾總覺著身上發涼。」
尚盈盈哼哼唧唧的,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明兒個往林子裡獵山雞,她怕是去不成了。
聽著尚盈盈軟綿綿地訴苦,晏緒禮頓時心疼俯身,輕吻她眉心,而後竟陡然生出個念頭。
他方才正與顧小王爺密議停當,這幾日便要尋個由頭,將那蠢蠢欲動的康王黨一網打盡。
這當口兒上,盈盈身子不適倒也好。免得她摻和進來,瞧見些不該瞧見的,或是被什麼腌臢事兒衝撞。
晏緒禮沉吟半晌,心底計較過後,語氣愈發溫和:「朕瞧你許是住不慣這外頭的帳篷,到底不如殿裡安穩。」
「既如此,」晏緒禮臨時起意說,「不如朕送你去雲鵲皇莊上休養幾日?」
「那莊子離這兒不遠,坐馬車半個時辰也就到了。裡頭屋舍齊備,地龍也燒得暖和,比這帳子裡頭舒坦許多。」
晏緒禮把尚盈盈摟在懷裡,垂眼瞧著她,好脾氣地詢問。
尚盈盈聽罷這話,眼底瞬間掠過欣喜。
雲鵲皇莊?那敢情好,直接遠離這是非窩子,豈不妙哉?管他什麼驚馬圖,先躲個清靜再說。等巧菱她們打探出些眉目來,再回圍場也不遲。
尚盈盈眼睫微顫,面上故作猶豫,實則心裡早已樂開花:
「如此……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
見尚盈盈意動,晏緒禮當即拍板兒:
「這有什麼勞煩的?朕吩咐底下人套輛馬車,來回也就一個時辰,犯不著驚動旁人。」
兩人各懷心思,一個欲避禍,一個想布局,結果竟是一拍即合。
晏緒禮當即便傳下旨意,命人備好馬車,送尚盈盈往皇莊養身子去。
夜色沉沉,寒星寥落。
尚盈盈戴著白貂昭君套,站在車轅邊,仰臉兒瞧向晏緒禮,柔聲勸道:
「萬歲爺,您就甭跟著折騰了。這兒既離皇莊不遠,遣幾個得力侍衛護送妾身過去就成,何苦勞煩聖駕,冒著寒夜奔波?」
晏緒禮哪裡肯依,他這會兒心裡頭裝著事兒,總覺得讓尚盈盈獨自離開,哪怕只半個時辰的路程,他都不踏實。
伸手將尚盈盈扶上馬車,晏緒禮自個兒也跟著彎腰坐進來,沉聲道:
「無妨,朕親自送你過去才放心。」
說罷,晏緒禮便不再多言,只吩咐外頭趕車的侍衛:
「走吧,穩當些。」
「是!」
趕車侍衛一甩韁繩,拉車的牡馬忽地打個響鼻,噴出兩道白氣,在夜風裡倏地飄散,像是廟裡燒的香頭子。
旁邊那匹聽見動靜,也立馬跟著抬蹄,卻不想踩進雪窩子裡,驚得耳朵一豎,鬃毛上的雪簌簌抖落一脖頸。
許是晌午過後,尚盈盈心裡頭便發沉,不自覺地坐在帘子前遙望半晌,真吃了些冷風。這會子她是真真兒覺得頭重腳輕,身子發軟。
炭盆里埋了兩匙檀木粉,燒得暖香融融。晏緒禮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氣,又若有似無地縈繞在鼻尖。
迷迷糊糊間,尚盈盈竟有些支撐不住,腦袋一歪,便安心地倒去晏緒禮懷裡眯盹。
晏緒禮見狀,忙伸臂將尚盈盈攬得更穩些,低頭眷戀描摹著她恬靜睡顏。
馬車行得不快,車前懸掛的八角宮燈,也跟著慢吞吞搖晃,在黑暗中投下兩團昏黃光暈。
正當尚盈盈睡得朦朧之際,忽聽得車簾外傳來一道極輕微,卻又異常迅疾的「噗簌」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貼著車壁飛快掠過。
尚盈盈眼睫微顫,下意識地順著車簾窄窄縫隙,往外瞥了一眼。
只見茫茫夜色中,一道模糊的白色鳥影,倏忽閃過,快得幾乎叫人以為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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