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忽然化作軟柳條,腰肢一折,整個人向旁栽倒,跌進厚厚的墨狐毛褥里,青絲鋪了滿榻。
晏緒禮靠在條枕里放空數息,待眸光聚攏,忙側身去瞧尚盈盈。抬手撥開她頸間濕發,但見女子早闔了眼,睫毛上還掛著將墜未墜的淚珠子。
發覺墨狐毛尖兒上沾染一簇白,晏緒禮立馬抽出自己身後的枕頭,塞去尚盈盈腰下。
這窸窸窣窣的動靜忒擾人,尚盈盈咕噥兩句,單掀開左眼去瞄晏緒禮,仿佛在埋怨他又折騰什麼?
晏緒禮手下動作未停,等仔細塞好枕頭,這才重新將尚盈盈裹個嚴實,免得她驚風受寒。
「墊一會兒,這樣好。」
晏緒禮側身俯首,親吻尚盈盈半睜半合的眼眸,柔聲哄她。
尚盈盈也不知是睡是醒,眸子已全然閉起,嘴裡卻在含含混混地接話:
「好什麼?」
晏緒禮虛摟住尚盈盈後背,貼在她小腹前,饜足輕笑:
「好懷崽兒。」
第60章 龍種在您肚裡紮根啦。……
臘月廿一,聖駕自北山圍場啟鑾,轉日抵京。
永門大街前撒滿淨街的芝麻秸兒,鹵簿過處,但見各家檐下皆已懸起紅彤彤的綢春聯,映著雪光分外鮮亮。
小年將至,京中已處處喧騰起來。唯有康親王府的朱漆大門上,早就貼了十字封條。康王謀逆案帶來的肅殺鬱氣,終是被年節下的爆竹聲衝散。
元亨門外,光祿寺早備下祭灶的關東糖,黃澄澄的排滿赤金供盤。
尚盈盈扶著巧菱的手步下翟輅,鼻尖便鑽入一陣糖瓜兒甜香。
「我想吃掛粉湯圓,要棗泥餡兒的。」尚盈盈默默吞咽,側首與巧菱咬耳朵。
「噯,奴婢回去就給您傳。」巧菱立馬眉開眼笑,「咱們昭陽宮就挨著龍窩兒,就算倆月沒回來,灶台也保準兒是熱的。等會兒知會膳房一聲,下鍋煮了就能給您端來。」
尚盈盈肚子裡鬧饞蟲,不禁抬手摸著腹前,長嘆一聲:「我是不是要貼膘了?怎的胃口這般大?」
巧菱聞言,頓時眉開眼笑,輕聲與尚盈盈說體己話:「您今早不還說小腹發墜嗎?約莫是快來月事啦,多吃些才好補補身子。」
「也是。」尚盈盈點點頭,扭臉兒便將這等小煩惱拋去腦後。
「可算是又快到正月里。」巧菱扶著尚盈盈邁進門檻,喜笑道,「這一年到頭,奴婢可就盼著年節里能穿幾身粉襖子,戴幾日紅絨花呢。」
說著,巧菱又壓低聲音:「只可惜今年回來得晚,不知還能不能趕上做新幾身衣裳?」
尚盈盈偏眸看巧菱一眼,柔聲吩咐:「我箱籠里原收著幾條好裙子,當初離開乾明宮的時候兒,都分給小丫頭們了。現下還剩件粉緞掐牙襖,你且拿去穿吧。」
巧菱慌得直擺手:「您如今是主子,奴婢怎敢穿您的衣裳……」
「傻話。」尚盈盈忽地頓住腳步,瓮聲瓮氣道,「你忘了前年乞巧節時,咱們可是一起引針拜月的。太陰娘娘案前結下的姊妹緣,豈容你賴帳?」
巧菱微微怔愣,而後忽地抿嘴一笑,挽著尚盈盈胳膊直撒嬌:
「我的好娘娘,您這般菩薩心腸,莫不是妙善公主轉世?」
尚盈盈輕哼一聲,作勢抽出絹帕:「再渾說,仔細我拿帕子堵你的嘴。」
話雖如此,眼角眉梢卻泄出笑意,全然是三月里的柳枝兒,早叫春風拂軟了筋骨。
兩人在內殿裡頑笑過一陣兒,仿佛將舊日陰霾都掃盡了,滿懷憧憬地迎接新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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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下熱鬧喧騰,諸人諸事皆來去匆匆,轉眼間便已時入二月。明兒個便是「龍抬頭」的好日子,宮裡上上下下再次忙碌起來。
小太監們提溜著灰斗,拿細細的草木灰,從各宮院門外頭,一路蜿蜒著撒到屋裡。須得繞著當院兒的水缸走上一圈,再進到寢殿裡,圍著主子們的拔步床榻細細盤桓一周。
按老例兒講,這叫「引龍回」,能驅避百蟲,保佑一年順遂康泰。
但這皇城大內,天子腳下,尤其娘娘們住的地界兒,灑掃得比鏡子還亮堂,哪裡真尋得見什麼毒蟲蛇蟻?
不過是循著舊俗,討個吉祥意頭罷了。
尚盈盈此刻正歪在窗邊兒的軟榻上,身上松松垮垮搭著條薄錦被,瞅著底下內侍們屏聲靜氣地忙活。
巧菱端著一小碟兒紫紅欲滴的櫻桃糕,腳步輕悄地轉進內殿。
她覷著自家主子那副慵懶愜意的模樣兒,忍不住彎起眉眼,湊趣兒笑道:
「要依奴婢說呀,咱們昭陽宮壓根兒用不著費這功夫去引。」
「那『龍老爺』自個兒,還不是日日都回?比那當差的點卯還要勤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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