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旁是一小片菜地,多是一些豆類,具體是什麼品種,洛書就分不清了;更遠一點是成片的稻田,或許因為群山之中水源不那麼豐富,多是旱稻。
洛書拄著杖,沿著田埂之間過分乾淨的小路,緩緩地走了出去。
村子並不大,稻田之間點綴著屋舍,外圍種著桃樹,更遠,便是群山了。
夕陽已經沉沒,餘暉勾勒出群山的剪影。巍峨的群山對這小小的村莊形成合圍之勢,只在太陽落下去的地方,仿佛被砸出一個缺口,讓人想起《山海經》的記載:「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洛書的家鄉也有山,但那些與其說是山脈,不如說是丘陵,遠遠沒有眼前來得高峻。眼前的山不但高峻,而且險惡,四面合圍之下,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黃昏應該是家家戶戶燃起炊煙的時候,但空氣中卻沒有飯香,只有桃花冷冽的香氣。村莊陷入怪異的寂靜,不聞人聲,甚至不聞雞犬。
在最後一線倔強的陽光從唯一的缺口消退以後,群山便也隱沒在黑暗之中,但四面的壓迫感不減反增。洛書感覺手指關節開始隱隱作痛,這些老邁的零件比她更早地嗅到了空氣中的濕意——起霧了。
第32章 霧隱詭事(三)
上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霧,還是在陷落後的白牙。
那時候洛書尚且有一盞提燈,現在手裡卻一點燭火也無。她想過回屋取一盞油燈,但很快放棄——在這樣濃稠的霧氣里,後世華夏出品的探照燈尚且只能照出三步,一星點的火光又能有什麼用呢?
更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不需要燭火——她已經「看見」了怪物。
老太太的視力並不好,疑似有嚴重的老花,但洛書並不是用眼睛看見,而是一種超乎於人類器官的感官,是神的位格讓她「看到」——惡意彌散在濃霧中,正在緩緩地凝聚。
風變成了鋒利的刀刃,猛地削了過來!
患有類風濕關節炎的八旬老太,做出了難以想像的敏捷反應,抬杖一擋,接一個非常標準的戰術動作——就地一滾。
然後不出意外聽到全身關節嘎吱作響——最響的一聲來自腰。
這是道格拉斯教導過的標準閃避動作,但明明洛書自己都學得不怎麼樣。
此時仿佛是那部分神的意志在接管身體,即使軀體如此老邁,但對於那個意志來說,和操縱機械臂也沒有什麼區別——祂輕而易舉地就能做出最極限的操作,然後把那些屬於脆弱人類的痛苦傲慢地屏蔽掉。
這是洛書在大戰海產牌便利店老闆時沒有過的體驗——或許是那個時候神的意志還在沉睡,或許是因為此時此刻她清晰地知道,現在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軀。
洛書已經感覺不到痛了,第一次體驗這種戰鬥的快感,她竟然對那些隱藏在濃霧中、不知道是陰影還是蠕行,亦或是蠕行陰影的東西產生了一種在位格上的睥睨,提著手中之杖,就準備把它們打的抱頭鼠竄——但當她思考下一個動作的時候,發現大腦一片空白。
啊這。
下一招老師還沒教。
畢竟密大的同學們又不是什麼軍校生,一個個雖然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至少也是四體不勤,練一個「翻滾閃避」,就夠大伙兒喝一壺的了。這才上了一節防身課,哪裡來得及學第二招?
沒給她愣神的時間,風刃又來了!
電光火石之間,洛書只好故技重施,又是抬杖一擋,接一個翻滾閃避。
程咬金好歹還有三板斧呢,到了我這兒只有一板可還行?
何況風刃每次從拐杖上面擦過的時候,都會把木頭刮掉一層;多來幾次,恐怕就要削成簽了。
洛書當機立斷,三十六計走為上,掉頭就跑。
這村子明顯有大問題,先跑出濃霧範圍,再做打算。
洛書意外地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徑直越過屋前的那棵桃樹,朝西南群山缺口方向逃竄。跑了大約十分鐘,身體的潛力就要被壓榨到極限時,洛書忽然停住腳。
眼前是連成一排的九棵桃樹。
已經再熟悉不過的九宮算口訣在她腦海里炸響: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為中央。
剛才洛書在九宮最南的「一」,她試圖向西南跑出陣法,卻跑到了九宮最北的「九」。
洛書在海洋大學念研究生的時候,曾經做過海水結晶模擬,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這叫周期性邊界條件。當一個分子跑出了模擬邊界時,就從對稱位傳送回去,於是產生一種物理上,同時也是感官上的連續性。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所謂的「桃花陣」是怎麼來的,我還不清楚嗎?
洛書內心的小人瘋狂咆哮:為什麼真的變成了迷陣?
這玩意兒不是我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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