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曾經抱怨父親,說輪到老四時這名字聽著怎麼這麼肅殺?
父親說叫老大春生時你可沒反對。
母親說誰知道能生到第四個?
父親說反正現在晚了,總不能只有老四跟別人畫風不一樣?別讓人以為孩子是撿來的。
最後一句終於說服了母親。
聽到這段故事時,蔣冬藏大樂,覺著這名字很好,有「蟄伏」的味道,就像如今的華夏,看似平靜,其實積雪之下,已經引燃了星星之火。
排在蔣冬藏前頭的是個大爺,被她這麼一搭話,也大樂:「張大帥可是說了,讀《資本論》的都是紅黨,見一個逮一個。我一把年紀倚老賣老也就算了,他敢逮我,我老伴包去他府前鬧個雞飛狗跳的——倒是你們小姑娘小伙的,怎麼也不當心前途?」
蔣冬藏聞言反而更來勁:「嘿,我就是紅黨,他來逮我呀!」
蔣冬藏當然不可能是紅黨——這倒不是說她不夠格,而是她壓根還不到入黨的年紀。但在北平中學,被當成紅黨抓,那可是榮耀!
大爺給她豎起拇指:「年輕人就是要有這個精氣神!要是張大帥抓了你,我去他府前鬧!讓全北平都知道他張蛤蟆荼毒華夏的花朵!」
張大帥軍閥起家,文化不行,偏生又愛作詩,有名句「大明湖裡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躂」,結果得了個外號「張蛤蟆」。
敢到張蛤蟆府前鬧事,這位大爺想來不是一般人,蔣冬藏預感不好,覺著加錢對他沒用,但還是試探問道:「萬一排到我時賣完了,您不急的話,能不能轉讓給我?」
「那不行,」大爺果斷拒絕,但在蔣冬藏露出失望神情前,又峰迴路轉:「不過可以借你。」
蔣冬藏:「好咧!您真是大好人!」
大爺擺擺手:「先父生前最惦念的就是這本書,可惜未能等到第三卷 出版。這書原是要燒給他的。但我尋思書籍珍貴,燒了可惜,既然你想看,你先讀了,也不算浪費了。」
蔣冬藏一聽要燒書,也覺得心痛:「要不我給您抄一份吧?」
「那可不少字啊,」大爺驚了一下:「行,那這本書就送你了——用最便宜的紙就成,咱不浪費。」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命運,書還真就在排到蔣冬藏之前剛好賣完了,既然之前談好了交易,大爺把書遞給她:「稍微抄個幾頁得了,反正就是個念想——我不信鬼神。」
嘿,這人連自己過世的老父親都糊弄!
蔣冬藏可不能學他:「那不成。我包抄完的!我給您寄哪去啊?」
「就擱這,」大爺:「我是這書肆東家。」
蔣冬藏:「啊?」
自己的書肆賣書,不給自己留一本,還一大早跑來排隊?
「排的是個氣氛!」大爺:「小姑娘叫什麼?我好告訴我爹,這可是未來的紅黨給您老抄的。」
蔣冬藏報了自己的名字。
大爺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頓時凝固了,盯了她兩眼,又退後幾步拉遠距離(大約是老花),再打量幾眼。
蔣冬藏一頭霧水:??
「沒事,沒事,」大爺又恢復了自然:「這名字很革命啊。」
蔣冬藏此後再未見過這位大爺。對她而言這只是個小小插曲,如果不是抄書抄得手酸,甚至不會記住。直到兩年後,她進入輔仁大學,正式遞交入黨申請書時,才知道為什麼說自己的名字「很革命」。
從青銅爵里看完了不同人留下的四段影像,尤其聽完中年版的「自己」說七神與亞空間入侵,以及從晚明開始的隱器收容計劃,蔣冬藏還處在極大的震撼中,不知道怎麼地腦子裡迴蕩起大爺試圖糊弄過世老爹時說的「我不信鬼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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