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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很緊張(√)

對視良久,許鑒和陳安壓著本能的驚懼寸步不讓,最終退步的是古家班班主——他掀起衣擺跪了下去,於是身後所有鬼魂跟著烏壓壓跪了一片,宛若垂天之雲。

班主頂著年過六十的模樣,佝僂著背脊說:「老朽醒得比較早,丹先生方才說的話,老朽都聽到了。我們願意說出知道的一切,希望先生也能遵守承諾。」

陳安不著痕跡地蹭掉掌心的薄汗,露出一抹如沐春風的微笑:「你的話,本官會向先生轉達,前提是,你所說的一切確實並無偽造矯飾,也無任何保留。」

班主嘴角動了動,在布滿皺紋的面龐上扯出一抹苦笑:「大人,我們經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編造矯飾,只需平鋪直敘,就會讓你們懷疑真假。」

「且說便是。」許鑒挺直腰杆,「我們自有判斷。」

「是。」

一個多時辰後,為了不走漏風聲而選擇親自記錄「口供」的兩位大人走出正殿,一人拿著厚厚一沓寫滿了字的紙張,神情麻木空白。

「……老陳,我半邊身體都麻了。」

「……誰又不是呢?」

有那兩把桃木劍困著古家班眾鬼,也不必另外留人看守。舒琊吩咐手下協助暗衛盯緊東宮的出入口,確保不會有人闖入、被人盯梢,便匆匆走進側殿。

陛下在此,偏殿自然不再是之前滿地狼藉的磕磣樣,鋪了新的地磚,安置了幾張座榻,還點了燈煮了茶,掛上紗簾擋風,弄得明亮舒適。

連雨年坐在沈青池右手邊,腿上蓋著他特意命人回宮取的暗青紋披風,不緊不慢地翻閱古家班眾鬼的「口供」。

他們說的事不多,主要是細節龐雜,需要自行甄別是否有用,做進一步的信息提煉。

連雨年畢竟是鬼神之說領域的專業人士,不必關注資料內涉及朝廷的部分,所以當頭一個看的人。他看完一頁再往下傳,流水線作業,可以最大程度地節約時間。

不出所料,古家班的前身顧家班是妖蠱教暗中培養的觸角,傳揚鬼戲、推動詭戲的誕生和發展、傳播,並不是偶然前提下的無心之舉,那本就是他們的目的。

此事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夭國與盛朝開戰的那一年,先太子想借著戰爭影響,讓妖蠱教紮根於當時已經四分五裂的南疆,借著那夾在兩國之間的小小地域連通兩國,擴大妖蠱教的影響範圍。

詭戲便是這個計劃的第一環,也是探路的前鋒與開道的鋒矢。

大部分詭戲的編排脫胎于丹桂鄉的鬼戲,觀賞性和煽動性很強,哪怕是帝京現下流行的經過多次更改的那些戲目,也都牽涉到世道混亂、人鬼顛倒這種敏/感話題,由此可以看出當初那個計劃殘餘下來的影子。

可惜的是,顧家班只進行了前鋒計劃的第一步——傳揚鬼戲、編排詭戲,就因為先太子事敗、台柱被殺、部分不知內情的成員的離散而分崩離析。

加上逃亡途中遇上天災,二十八名核心成員盡數喪命,整個計劃相當於還沒真正開始,便徹底胎死腹中。

至於顧家班的人死後為何會變成鬼魂,又為何被養在那種泥漿里,他們並不十分清楚。

據班主所說,他們醒來之後就變成那副模樣了,「救」了他們的人是有家樂坊的坊主,在江南的時候便是坊主暗中養著他們,後來也是坊主讓他們回京,進入有家樂坊,表演夜間檔的詭戲。

至於那個疑似受魘魅術反噬重傷的人,班主並不認識,他也不是古家班的人。但那身戲服他見過,之前一直掛在坊主房間裡的人形衣架上。

看到這裡,連雨年想了想,在其中一句話上畫圈:借詭戲亂戰後南疆遺民之心,收以為妖蠱教眾,辦不得見人之事。因計劃未成,入教者甚少,不過二十餘人。

下方緊跟著二十六個名字,兩個當了地方知縣,一個成了江南有名的富商,剩下二十三個全部從軍,大部分戰死於收復南疆的戰場上,只有一個活了下來,並憑藉軍功封了將軍,此刻正鎮守南疆邊境以御南夭。

如果他們真的是先太子所扶持的妖蠱教成員,而且現在依舊忠於妖蠱教,那藏得就太深了。

畢竟富商善名在外,知縣年年考核都在第一品,將軍更是一馬當先,浴血殺敵,功勞顯赫。

對於大盛,他們沒有虧欠任何,反而是先帝的種種作為致使南疆淪陷,欠了他們太多。

顧家班是妖蠱教擴張計劃的先鋒,誕生於昌平二十年,先太子入主東宮的第二年。

由於班主權限不足,他並不知曉計劃全貌,只知道這個計劃的最終成果不僅僅是壯大一個教派那麼簡單,這一點,從推揚詭戲的過程中種種繁複龐雜的細節就能看得出來,所以即使之後失敗了,也還是留下了一些收穫,那四個南疆遺民是其一,以明面上的妖蠱教教眾為骨架的情報是其二。

這樣一個如此龐大、如此重要的計劃的前鋒,自然不可能由一個小小戲班全權負責,其中埋著很多先太子黨的暗樁和推手,他們也是那張細節網的組成部分。

沈青池和許鑒從中梳理出將近一百個名字,八十多個死於先太子倒台後的兩次大清洗,還有十二人仍在朝中就值,官位不算太高,卻都是兢兢業業的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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