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昭是先太子乳母的兒子,十二歲時母親去世,他開始為先太子做事,妖蠱教創立之後,他是最早的那批成員之一。
妖蠱教成員分為三種類別。一種是外圍人員,包括普通教眾和普通教職人員。一種是內部人員,包含各大分部教主、知曉妖蠱教多數機密的先太子的心腹等。最後一種是核心成員,掌控妖蠱教所有秘密,加上先太子,一共也才五人。
「殿下身邊的確有一位……如丹先生這般精通術法的高人,但他鮮少露面,出現時都以黑袍罩身,裹得嚴嚴實實,大概只有殿下見過他的真容,知其來歷跟腳。而我所知的,也不過是他的一個稱號——覡。」
果然。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了敲,連雨年沒有打斷,耐心聽他接著說:
「我二十歲時,也就是殿下成為太子的第二年,妖蠱教成立。作為當時僅有的十二名內部成員之一,殿下對我寄予厚望,讓覡親自授我巫咒術法。明面上,我是東宮的庫房總管,實際上,我只負責餵養覡派人送來的鬼魂,等到他們吸食足夠多的荒穢,化身厲鬼之後,便會有人將他們送回覡那邊,成為他的口糧。」
「陛下應該在東宮裡挖出了許多屍體吧?他們是製作荒穢的材料之一。殿下離世後,他的黨羽遭到了兩次大清洗,我來不及轉移屍體,只能先更換身份藏身市井,再另謀機會。」
「殿下那個擴張妖蠱教的計劃,我並不清楚全貌,只是負責給顧家班的賽江南提供過一些荒穢。殿下事敗後不久,我聽聞賽江南死於南夭國士兵之手,顧家班就此解散,便暗中前往南疆,想要替殿下滅口,銷毀詭戲計劃的線索。」
「我找到顧家班的時候,他們已經葬身於天災,但肉/身雖亡,他們的魂魄卻在沒有執念的情況下滯留人間,和從前覡讓我養的那些鬼魂一模一樣。我突然心生一念,將他們收下,繼續用之前的方法養著他們,嘗試重啟詭戲計劃——丹先生不必這麼看著我,我不圖什麼,只想替殿下報仇罷了。」
「陛下身上的魘魅術是你下的?」連雨年問道。
鄭昭點點頭:「是我。陛下登基之後,有一段時間情緒異常,以極為酷烈的手段株連殿下的家眷和殘黨,我恨極了,忽然想到覡教過我一個咒術,和荒穢養鬼、蓋皮匿骨一個路數、相似的難度,所以我便想試著對他施展,沒想到竟真的成功了。」
連雨年當然知道沈青池的情緒異常是怎麼回事,皺眉道:「你施術用的材料取自於何人?」
聽到這話,鄭昭忽然表情一僵,旋即輕笑著攤手,滿不在意道:「本來是想用先帝的,但我進不了西山陵,只能另尋他法。尋來尋去,我想起殿下的屍首不入皇陵,而被他的心腹葬在了某處荒山上,便趁夜挖開了他的墳——好在沒有爛完,能用,施術過程也很順利。」
連雨年的神色空白一瞬。
見狀,鄭昭愉悅地眯起眼睛,笑道:「丹先生出身巫族,應該知道大巫秘術里不乏需要用到血肉的地方,為何這麼驚訝?殿下已死,留下的不過是一堆腐骨爛肉,倘若知道我用這具皮囊替他報復了他的敵人,應該也會高興才對。」
……你好像有那個大病。
「莫挨我巫族。大巫施術用的都是自己的血肉,跟你們這些邪門歪道不是一個路子。」連雨年按住額角暴跳的青筋,「既然魘魅術是你下的,那為何魘魅術的反噬會落在旁人身上……是你轉移過去的?」
「是啊。」鄭昭長舒一口氣,「我將反噬轉移至那個小傢伙身上,把他丟到皇宮附近,故意讓你們發現,為的是轉移視線。沒想到先生你會發現古家班的跟腳,一早就盯上了有家樂坊,以至於我為了遮掩那人身份而給他套上的鬼戲戲服都沒了用處,禁軍奔著我就來了。」
說到此節,鄭昭不知想到什麼,忽的正襟危坐,沉聲問他:「丹先生,你當真認不出他身上的戲服?」
連雨年反問:「我應該認出嗎?」
「丹桂鄉的鬼戲脫胎於巫族……」
「我糾正一下你、以及世人基本都有的一個誤區——鬼戲脫胎於神話時代結束後的巫覡巫術,和丹家傳承關係不大。」連雨年淡聲道。
「你是想說他身上的戲服是巫覡化身天地、溝通鬼神時所穿的服飾?那和上古巫族無關,巫族人有自己的一套獨特審美,他們繪製體紋用的材料都是拿厲鬼燒的灰……我指的遠古時代有移山焚海之力的厲鬼,不是你拿劣質荒穢養的口糧。」
他停頓片刻,給鄭昭留出反應時間,唇角勾起輕蔑的笑:「所以,別什麼都往巫族身上套。」
第22章
雖然是階下囚, 雖然性命掌控於他人之手,但鄭昭在講述時一直有種外放而不自知的傲慢——源自那位天縱奇才的先太子,也源自他掌握的那套巫咒術法。
連雨年大概能理解他的優越感, 因為這是自己走過的彎路。過分強大的力量, 如果沒有足夠堅毅的心志支撐, 就會陷入自大的泥沼, 然後死在不間斷的命運「考驗」中。
他因為自大栽的最大的一個跟頭, 是斬大澤鬼蛟那次。彼時,他聽聞丹桂鄉北大澤有一頭駭人的妖物,身形龐大,吃人無數,便想著過去查看一番,倘若是假的, 就找出真正害人的源頭, 若是真的, 就順手斬了, 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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