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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事官雖是九品下官,卻是滿朝文武里少有的能直達天聽的官職,何況他們平日兢兢業業,全無私心地幫著百姓耕種,一應農具、種子、肥料等東西也都是由他們統一低價收購、低價出售或租賃,可以說每個農戶都受過他們的恩典。因此聽到他們的「大喇叭」後,幾乎所有人都暫停忙碌,就近拔出一把谷杆,查看底下的根系。

往南跑的農事官擦擦臉上的雨水,在南田邊際停下,不顧田間濕泥,抬腳就跳了進去,雙手各抓一支谷杆用力拔起,連泥帶水地掀出兩片網狀根系。

淮河稻穀的根是細長的絮狀,連片而長,雖然不過巴掌大,卻長得密密麻麻,風都透不過,正常情況下為深黑色,黑得越乾淨,稻穀品質越佳。

下等稻穀黑如夜,中等稻穀黑如墨,上等稻穀黑如玉。

夜幕雖暗,卻有雜質。墨水雖黑,卻太冷沉。唯有墨玉色剔透純淨,可當上品。

下等稻穀是百姓口糧,數量最多,中上等稻穀能做軍糧,數量較少,但每畝田都能穩定長出十到三十斤。

然而此刻呈現在農事官面前的谷根,卻是濃稠的黑紅色,網狀根系有一半爛在了雨天的泥水裡,在地下漚出腥澀怪味,讓農事官瞬間變了臉色。

「這個根怎麼變成這種顏色了?」

「根都爛了,谷還能吃嗎?」

附近的農民驚呼,四處迴響著竊竊私語聲,音量漸大,雨聲也跟著變大,將其壓抑成晦重濡濕的棉雲。

農事官扔下谷根,沉著臉,從谷杆上揪下兩顆穀粒放入口中,牙齒磨開穀皮,只咀嚼一下,苦澀腐爛的味道就在舌尖炸開,令他整張臉皺成一團。

他「呸呸」幾聲,吐乾淨穀粒,殘存的苦味卻仍在挑動他緊繃的神經。

他仰頭看著陰沉的天,雨仍在下,而且越來越大。

這一幕只是縮影,整個淮河區域同一天都在發生相同的事。

十月十九,帝京又是陰天。

十月十六日開始,沈青池力排眾議,在明面上動用了戰時的加急驛站,與淮南淮北兩地進行通訊。

實際上驛站只是幌子,用以掩護連雨年的織羅傀術。

織羅傀術日行千里,不拘材料,雖然是一次性術式,但一隻足以擔負一個來回的傳訊任務,弄起來也不費什麼事。

連雨年已經打了四天螺絲……不是,做了四天織羅傀儡,雖然算不上不眠不休,卻也體會到流水線工人的麻木疲勞,腦神經都快僵化停擺了。

好在他的付出卓有成效,帝京與淮河區域的無縫對接,最大程度提高了朝廷的辦事效率,並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的根源,在局勢失控之前,沈青池便帶著一朝廷的聰明人對症下藥,制定出了好幾套計劃。

「丹先生,歇歇吧。」擇青端上茶水,看著連雨年上下翻飛,卻不如前幾日靈巧的素白手指,不免有些心疼,「您昨兒手就抽筋過一次,陛下差點把安和殿掀了。」

連雨年甩甩半麻的手腕,拿起一張裁成桃花狀的花箋:「沒事,我再疊兩個就去休息。陛下那邊什麼情況?」

「已經商討到淮河決堤的部分了……」似乎覺得這個話題不太可能成為現實,擇青頓了頓,「多虧有您的織羅傀儡打通信路,若非如此,以帝京到淮河的距離,待您的提醒送達淮南淮北,今年的稻穀基本已經收完了,再找到端倪也晚了。」

收割完畢後,農事官們一般不會特意去看谷根情況,都是一把火連著谷杆燒成灰,再淋一些水,讓它們爛在地里,為明年的春種漚肥。

倘若真是如此,讓腐爛的谷根和谷根內的東西沁滿農田,勢必會影響地力以及明年的耕種,而這批有問題的稻穀若是被百姓吃下、被運往南疆和漠北做成軍糧,同樣遺毒無窮。

而且,現在最可怕的是農事官們找不到谷根腐爛的原因,不知道腐根稻穀會對食用者的身體有何傷害,以及導致稻穀出現問題的根源。

不是他們不想找,而是忙不過來。

淮河稻穀出事,毫不意外地引動民情沸騰,農事官們首當其衝,被民憤捲動著,光是安撫百姓就花光了他們的精力,若非朝廷早早得到消息,先調送一批糧食過去賑濟應急,又向漠北軍中調了五千人過去鎮場子,這會兒還不一定發生什麼。

沈青池治下的大盛紀律嚴明,官軍效率極高,連雨年為他彌補信息往來的短板後,便有幸看到了與前生相似的救災場景——快速動員、高效部署、面面俱到。

扔下最後一隻織羅傀儡,連雨年活動指節,在滯澀的「咔咔」聲中問:「我之前說淮河區域今年的雨下得有問題,讓陛下命人從那邊帶兩罐雨水回來,有消息了嗎?」

「快了,應該明天就到。」擇青道,「陛下還讓人拿了一些谷根和穀粒,屆時一起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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