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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指尖掠過她眉尾,借著整理珠釵的動作,將半枚青銅虎符塞進她掌心。

那是北大營調兵的暗令,紋路里還沾著御書房常用的龍腦香灰。

鳳如傾嗅著熟悉的香氣,恍然想起三年前雨夜奔襲。

彼時她率輕騎截斷敵軍糧道,季然作為監軍立在屍山血海間,也是這樣用染血的指尖替她繫緊護腕。

此刻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漫過鼻尖,她才驚覺季然廣袖下纏著滲血的紗布——昨夜潛入太廟查證暹羅木料的,竟是他自己。

「臣妾謝陛下賜妝。」她屈膝行禮,順勢將虎符藏進袖袋。

轉身時瞥見趙太監捧著玉笏的手指在「戶部」二字上輕叩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說明王忠臣已暗中聯絡六位清流官員候在偏殿。

李權臣的冷笑聲撕裂了朝堂緊繃的弦:「皇后娘娘好手段!只是這暹羅貨單燒得蹊蹺,莫不是有人暗通款曲?」

他蟒袍翻湧如黑雲壓城,腰間玉佩卻繫著罕見的暹羅金剛結——那是南洋商隊首領特有的繩藝。

鳳如傾撫過袖口銀絲繡的浪濤紋,觸到內襯暗袋裡冰涼的玉珏。

昨夜暗衛呈上的密報突然在腦中浮現:暹羅使節船隊提前半月抵港,船艙底層藏著三十箱浸過火油的鐵蒺藜。

「本宮倒是好奇,李閣老府上豢養的信天翁,為何腳爪都沾著暹羅紅土?」

她突然揚手擊掌,殿外立即傳來禽鳥撲棱聲。

八名禁軍抬著鐵籠入殿,三十隻灰羽信天翁的利爪上,暗紅色土渣正簌簌落在金磚之上。

王忠臣突然出列,蒼老嗓音震得梁塵輕顫:「閩州港戰船龍骨所用鐵木,與這些鳥兒爪間紅土同屬暹羅北境特產!」他高舉的帳冊殘頁在晨光中泛黃,墨跡卻顯出新近添改的潮痕——正是被宮渠滲水泡過的走私記錄。

朝堂頓時沸騰如滾油滴水。

七位御史接連出列,有人舉著邊關急報揭露軍械以次充好,有人捧著田契控訴權臣強占民田。

鳳如傾望著季然輕叩龍椅的指尖,知道他已暗中將搜集多年的罪證分發給清流黨。

「夠了!」

李權臣突然揮袖掃落御案上的青玉鎮紙,碎裂的玉片中竟迸出星點火光。

鳳如傾瞳孔微縮——這是西域火石!

難怪上月兵部奏報邊境出現神秘火器,原來

走私的不僅是木料。

季然忽然起身,冕旒玉珠碰撞聲壓住滿殿喧譁:「傳朕旨意,三司即日起會同戶部徹查南洋商船。」

他轉身時,玄色龍紋披風有意無意拂過鳳如傾手背,袖中落下的密折輕輕滑進她掌心。

鳳如傾借著俯身拾簪的動作展開密折,瞳孔猛地收縮。

硃砂勾勒的堪輿圖上,李府別院地下竟有暗道直通皇陵!

折角處暈染著熟悉的鐵鏽味,正是長樂宮井水特有的赤鐵礦氣息。

「陛下聖明!」

王忠臣突然率眾跪拜,蒼老身軀伏地時,官袍下露出半截玄鐵護膝——那是北大營將領特有的裝備。

鳳如傾喉頭微哽,想起妹妹被害那夜,正是這位老臣冒死翻進宮牆,將染血的銀鎖片塞進她手中。

雨又下了起來,李權臣盯著廊下成串的雨簾,突然陰惻惻笑出聲:「皇后娘娘可知,暹羅人最擅訓蛇?」

他蟒袍袖口滑出半截金笛,笛身雕刻的眼鏡蛇鱗片在陰雲下泛著青光。

鳳如傾反手按住腰間軟劍,劍柄纏著的鮫綃突然滲出冰藍水漬——這是閩州港傳來的暗號,漲潮時辰比欽天監推算的早了半刻。

她望著季然映在窗紙上的側影,忽然驚覺他腰間玉佩不知何時換成了暹羅樣式的雙魚佩。

暮鼓響過三巡,趙太監捧著鳳印來尋時,鳳如傾正立在滴水檐下煮茶。

雨水順著十二道垂脊匯入青銅獬豸的口中,她突然將茶湯潑向獸首——被水霧暈開的紋路里,赫然顯出半枚暹羅文字!

「娘娘,慎刑司剛送來這個。」趙太監從食盒底層抽出油紙包,裡面裹著截斷指,指節處刺青竟是南洋水師圖騰。

鳳如傾用銀簪挑開染血的繃帶,發現斷面沾著暗綠色粉末——與三日前截獲的暹羅商船貨箱中的毒菇如出一轍。

宮燈忽明忽暗地晃著,鳳如傾望向太和殿方向。

季然應當正在批閱那些做過手腳的奏摺,他御筆蘸的硃砂里,摻著她讓趙太監換上的赤鐵礦粉。

這些遇水顯形的批註,今夜就會順著宮渠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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