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嘻嘻笑過,偏偏是不肯透露了。
按道理來說,今日是樓楓秀的好日子。
是他五年前再也過不去的除夕,遲到了太久的新年。
當然應當酒足飯飽,不醉不歸。
旁人來敬酒,他一概不推辭,喝不多時,眼裡就有些花了。
歌沉蓮也不攔著,任由他半倚著身子,時不時替他舔去唇瓣酒漬,也算淺嘗了一番美酒。
老闆娘笑逐顏開,今日可算揚眉吐氣一回,掙了個盆滿缽滿。
她來到最當間的大席面上,先向年紀最大的祈老子敬了敬酒。
祈老爺子今個還算清明,敬酒的太多,都對這位老爺子十足敬重,老爺子只管看順眼的喝兩口,不順眼的淺淺一抿,老闆娘的酒豈能不喝,當即一飲而盡。
敬完祈老爺子,又敬新任知府,敬到老杜,粉娘不由得嘆了一聲。
她一看見老杜,心裡就不是滋味,總要想起一番,那個招人討厭的二撂子。
那時她總是瞧見那孩子哼哧哼哧提著泔水桶,穿過後廚,還要分神偷偷望她一眼。
「你這個孩子,非要在白倒泔水幹什麼,都說了,不要你不要你,怎麼就是不走?」
他在粉娘面前總是磕磕絆絆,支支吾吾說不順暢話,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給過我一個燒餅呀。」
「燒餅金子做的麼?還是把你腦子吃壞了?」
當時那二傻子樂呵呵道「不是金子,沒有吃壞,那個燒餅我沒吃著呀,一半給了杜爺,一半被小豆子搶走啦。」
「今日來的人這麼齊全,可是這人間,卻再沒有小撂子這樣的好孩子了。」粉娘感嘆一聲,端起酒杯道。「敬小撂子。」
「是啊。」老杜同樣感慨著,與她輕輕碰杯,轉而又道「看在小撂子份上,這八十八桌酒菜,你好歹給我打個對摺。」
前一刻還在悲傷的老闆娘,下一刻立即變了臉「想的美!」
老杜哈哈笑著,將酒一飲而盡,這面老闆娘挨個敬完,自去鄰桌招待。本來席間因這檔插曲冷了幾分,忽聽東西樓外傳來一聲高呼「哎呀,原來是沈公子!何以神色匆匆?」
「諸位過年好過年好,唉,這不是怕趕不上年夜飯,街上那麼黑,也沒幾個人,要不是這裡戲腔聲遠,還要好找呢!」
席間諸人一回頭,只見那二人正攜著海風雪浪,風塵僕僕,與滿席間熱情招呼,沿席而走,滿席間就沒有人不認識沈懷一,熱情招呼聲接踵而來,他又挨個回敬招呼,半天沒能走進主席。
「沈公子,刑遇案,嘿,滿席間還真就差你二位了!」
「杜爺!」
老杜喜笑顏開,上前將二人一挽,強勢從各席面前拉了過來,回頭對粉娘道「老闆娘,添兩張板凳!」
粉娘正跟席間熟客聊的開心,聞聲頭也不回道「忙著呢,自個添去!」
早在老杜開口前,雀雀已經去找來了倆板凳,正找位置安放,便見樓楓秀半醉半醺,還記得擠出倆人空席,只等二人入坐了。
「恩公,我在上京收到了你的去信,可惜沒能看懂,特地來問問,你都寫了什麼呀?」
「要你來,」樓楓秀一把打掉纏在腰上的手,起身將他拉到跟前坐上,道「過年的。」
「有些擁擠,二位公子莫見怪。」雀雀擺上酒杯碟快,說罷欲走,沈懷一摟住她的胳膊,喜笑顏開道「雀雀妹妹,你叫的好生分,我是你懷一哥哥呀,不記得我麼?那年我怕黑嚇哭了,是你來給哥哥點的蠟燭呢!」
「......這麼丟人的事,為什麼能說的這麼自然。」
「當然啦,我還記得你給我擦眼淚呢!」
「......」
刑遇案默默將他拉開,放了雀雀自由。
老杜倒上兩杯酒,遞到二人面前道「路上趕的緊吧,這兩天風雪大,快,喝杯酒暖暖!」
「他不會喝酒。」刑遇案出手擋了一下。
沈懷一正開心,徑直從老杜手裡拿了酒,一飲而盡道「我現在會了!」
「哈哈哈哈!你不是在家關禁閉了,快坐下跟我們講講,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話說,當日沈懷一坐人肩頭,與明宗一番對話後,雖沒受到君王怪罪,但這種挑戰權威的做法,註定他無緣朝堂。
沈父打算等過了年後打發他去接管海商,希望他能在四海經商的風吹日曬里,好好歷練一番,日後起碼也能擔起家業。
因而,那幾日他便被沈父關在家裡學習經商。
他苦悶無比,直到收到了恩公來信,雖然內容不詳,但決意來定崖一趟。索性磨了娘親足足好幾天,好不容易才得了釋放,允許他一日清閒,當天就拉著刑遇案,手拉手坐船趕到定崖來了。
那幾天又下了場雪,船在定遠州停泊了幾日,他們是從定遠州,坐馬車一路緊趕慢趕才在除夕當晚趕到了的!
好友相顧,諸人喜不自勝,席間推杯換盞,樂不自勝,一席直吃到將近子夜,滿席還未見幾人散去。
祈老爺子年紀大,被鄰里先扛了回去,顧青民有了家小,挺著肚子被夫人叫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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