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靠近鳳陽,就開始指揮調控官兵救治百姓,以及將還在船上飄著的運送到安全的地方,吩咐官兵打開衙門大門,供災民休養生息。
宋婉這二十載的人生中,見過的官員雖說不全是尸位素餐中飽私囊者,卻也沒有一個在面對既定的結局時,還如此從容端穩。
閒暇時刻,宋婉終於忍不住問:「謝大人此番回來,便是領罰的,既是領罰,為何還這樣盡心盡力?」
謝驚瀾頓了頓,轉過身去將卷在手肘處的袖子放下,卻也掩蓋不住那雙被泡得發白的手,他的手指修長,右手指節還有一層厚厚的繭,應是長期握筆所致。
他凝目看著被洪水肆虐過的田地,神色平靜道:「謝某即是戴罪之身,卻也是讀書人,讀書人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士君子盡心利濟,謝某更應萬死不辭。」
「謝大人家中可還有什麼人?」沈行問道。
「有八十歲老母,前幾日已然西去了。」謝驚瀾淡淡道,挺直的腰背稍有些佝僂,他起身一揖,「王爺,世子妃,在此歇息片刻,楊布政使的人便會來接二位了。」
說罷,起身,又回到了賑災的行列中去了。
沈行望著謝驚瀾的背影,嘆了口氣,「唉,小謝探花。」
謝驚瀾高中探花打馬遊街時,不知撞進了多少貴女眼裡。
像他這樣耕讀出身的寒門子弟,本可以走尚公主或侍宗室這一條輕鬆的路,亦或者拜翰林大學士為師,找一有權有勢根基深的岳家,又或者乾脆就居於翰林院,潛心修史伴御駕備諮詢,既得百官敬重又清貴。
無論哪一條路,都比現在這一條要好走太多。
既可惜,又敬佩。
宋婉本覺得幸虧皇帝惜才,並未取謝驚瀾性命,卻不知很多時候,越是高拿輕放,才越容易激起眾怒。
若是在平時,一個官員擅離職守落馬,也不會激起這樣嚴重的民憤。
可偏偏是大災剛過,災民們怒意未消,急需一個出口。
宋婉是從布政使楊階口中得知謝驚瀾的結局的。
那個在混亂的時刻還顧及男女大防,會將捲起的衣袖放下再與她說話的考究文人,那個腰背挺直說出盡心利濟萬死不辭的硬骨頭,竟是死於他終其一生也要庇護的百姓手下。
「船上有個婦人,夫家被沖走了,就剩她一人,她還有身孕,一船人都下來了,就她不敢下,非要謝大人扶她下船,怎料那婦人直接將謝大人推下水,自己也跟著跳下去,死死拽住謝大人,還沒等施救,二人都被急流沖走了。」布政使楊階渾不在意道。
「下官便是因此事才來遲了,請王爺和世子妃恕罪。」
楊階遲疑片刻,對著宋婉彎腰諂媚道:「世子聽說世子妃前來,已在過來的路上了。」
第81章 修羅場1
楊階辦事的效率向來毋庸置疑,即便是被謝驚瀾之事耽擱了些時候,卻還不忘差人去告訴沈湛世子妃和雍王一同來了之事。
所以在他抵達驛館接宋婉和沈行時,沈湛也快到了。
沈湛在得知宋婉過來的時候,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他能聽到自己驟然劇烈的心跳,震耳欲聾。
這些時日以來,從未這樣愉悅過,心裡敞亮了,連身體的沉疴都輕快了許多。
這樣的災情,她竟從雲京來到他身邊……
「她、她可好?」沈湛一貫平穩的聲音有些急切,蒼白的臉泛著潮紅,眼睛卻很亮,「沒有傷著吧?」
「楊大人說甚好……」暗衛答道。
沈湛的手有些抖,從得知這個消息的下一刻,他便起身跨上馬,往宋婉的方向去了,他不想浪費一分一秒與她重逢的時間,連宋婉這一路的行程,都是邊在馬上馳騁,邊聽下屬匯報的。
「人找著了麼?」宋婉搶先問,似乎很難相信白日裡還和自己說話的人,現下就已魂歸冥府這事。
「那處正是水流湍急的地方,天又黑了,世子派來的官兵們搶險了這麼些天,人已經倦了乏了……」楊階擺擺手,「沒救回來,等天亮了,去下游打撈吧。」
就差把謝驚瀾本來也是要流放生死難料這件事寫在臉上了。
至於那個孕婦,螻蟻而已,救上來了又沒人給什麼獎賞。
宋婉正怔愣之際,便看見那楊階轉身對著門外跪了下來,「見過世子,世子……」
「婉兒。」沈湛的聲音打斷了楊階。
隔了一個多月,這聲音還是冷冽低沉,如月下青瓷,好聽得令人耳根發麻,可喚她名字的音韻里卻隱隱帶著顫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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