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廳里的空氣好像也渾濁起來。她把最後一點肉卷吃乾淨,轉眼看見房間對面的諾曼在給巴波介紹那群蝴蝶。巴波垂著腦袋,蝴蝶的瑩粉在他周圍打著轉落下。
她想回到飛行器上。
好像是察覺到了她想逃跑的心思似的,幾隻毛蟲從四面八方鑽出來,邀請她去私人包廂里玩。
「不,我不想……「
她感覺到這群毛蟲在推搡著她往一個方向走,而且驚訝於它們軟乎乎的身體居然不像想像中那麼容易推開。在參加聚會前沒有攜帶蜂刺似乎是個失誤。
岩壁上的一扇門被推開。她背後被狠推了一下,額頭撞在柔軟花瓣上。
幾片花瓣從她眼前滑落,帶著清新香味。她定睛一看,看見了滿房間的各種深淺的粉色,紅色花束。從她腳下到遠處,擁擠的花束逐漸堆疊起來,最高點是一對緩慢眨動的橙色眼睛。
不,那不是眼睛。是火條麻從花蕊中伸出的尾部。在無數朵絲狀花蕊的簇擁下,那對尾部的斑紋更加清晰,傳達出危險的信號。
他本人從花束里抬起頭來,在同伴的拱衛下搖晃尾巴,甜膩的花蜜味在密閉空間內掀起浪潮,幾乎讓她站不穩。
她回頭看房門,發現房門也已經被花束蓋住,無處可尋。一旦想到現在她是和一群毛蟲共處一室,後背立刻冒出冷汗。巴波教授過的冷靜方法在鼓動的心跳下不堪一擊。
「看這裡。「
火條麻短短的前肢之間抱著一個小瓶子。瓶內有紅色的液體正在抖動。
「我破例賞給你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你知道這是什麼。我們都知道這是什麼,喝了它。「
她搖頭。
躲在花叢里的毛蟲們一個接一個地開始低聲說話,聲音飛來飛去最後絞成一股,抽在她臉上:
「不識好歹。「
「她是異族。異族都是間諜。「
「讓我們把她捉來。「
她已經穿過花叢逃跑。
記憶中就在背後的房門無處可尋。她撞飛花苞,在濃厚的香味中暈頭漲腦。每一朵花都像是監視她的眼睛。
有幾朵花在視野邊緣詭異地抽搐。
她扭頭一看,被空氣中無形的細線絆倒。
火條麻和毛蟲們湧上來,蟲類的顏色在花叢的點綴下如精心調製過後的食物。聞起來卻有一股輕微的發酵味。紅色的絨毛即將刺入她的眼睛。
「你會明白我們的好心的。「
火條麻撬開瓶子,把液體灌入了她嘴裡:「還有,下次不要隨便在花叢里和毛蟲賽跑。「
液體滑入喉嚨,和黏膜接觸,火焰般直達內臟。
她在那一刻應該是暫時失明了。因為她只能聽見毛蟲們的說話聲。
「她死了嗎?「
「她看上去很可怕。「
「她可能是在裝死。「
液體在泛濫出泡沫,泡沫光滑的表面能看見無數淺淡虛影。她窺見一些深邃的空洞,立馬被不斷膨脹的泡沫包裹其中。
感覺像坐在飛行器上迅速穿過疾風。
或者她本身就是一架飛行器。
她看見自己被撕裂的身體,西高傲的臉龐向這邊低下來,柔和如水的嘆息聲。她的意識穿過母艦,急速掠過所有衛兵,直達中央的駕駛系統,穿過那層永遠涌動的液體,讓整艘母艦因為時空的重壓而變形,就像之前的千萬艘母艦被時空摧毀。然後她感到厭倦,一轉念之間在這場亂流中向上尋找那個唯一的意識體,尋找所有蟲類的歸屬……
女王在拉長了聲音哀嚎,聲音像是在朽爛的軀殼裡嗡嗡迴響,召喚著自己的後代。衛兵在周圍飛舞如塵土,如細胞。
她聽過那哀嚎聲,並且曾經因此感到傷懷。只是今天她已經毫無新奇感,只想知道這一輪又一輪的輪迴的結局。
「她死了嗎?「
花香味在洪流之中頑強地占據了上風。
她不情不願,被迅速拉拽回這個偏僻的坐標內。
現在她是一棵樹。一顆擁有眾多手臂的樹。她清晰地感到附近就有一個鮮活的意識,吞噬了他一定很好玩。
是不是?那個銀色的小點。
她伸出手臂去捕捉他,沒想到遭到了意外之外的反抗。意識被飛快地彈出這個臨時軀殼。
但是至少她能循著氣味尋找到身邊的這些毛蟲。
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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