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艦上的蟲群正在回歸，但是從母艦向外運輸蟲蜜的艦隊正在啟程。空氣中滿是香甜醉人的氣味。

她開始提取記憶。

一隻名叫西西的蝴蝶的記憶從自己的屍體上復甦，開始娓娓講述自己的故事。雪山上的那場意外。

「然後我們出生了，被世間的狂歡和混亂所迷惑，不知所措，直至腐朽……」

微光集市上，諾曼在舉起酒杯，為舞娘的演出喝彩。他衣服上的徽章引起幾隻有魚鱗的觀眾的警覺。他們自己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思維如此顯眼，在同伴之間穿梭時輕易就能被捕捉，追蹤。

諾曼穿過人群，輕鬆的像魚游過水草，並且向著獵物張開爪牙。

「但是啊，我要告訴諸位，腐朽不是終結，死亡也不是懲罰。我們會在繭里重生。然後看見新世界。」

清理母艦上成堆的蝴蝶屍體的卡哈斯曼人毫不留情，將這些五顏六色的瑰麗翅膀斬成碎片。蝶式飛行器上的全體蝴蝶注視著死去的同類被攪碎，編號，變成液體。

他們焦急地搖晃翅膀，互相質問發生了什麼，最終雪姬出面為他們解釋了一切。

一個小小的輿論漩渦在飛行器上開始成型。秘密信息傳到了暴風地，更多穿著紅衣的蝴蝶對著高處的貴族宮殿抬起頭來。

「尚且沒有破繭的你們啊，聖母並不在空中，而是在你們的身體裡。她與你們的血同在。這也就是說，有血流成河之處，必有聖母重生。」

母艦內部的高級休息室內，奧黛爾正在和泡泡一起看著床鋪上的幼蟲。

她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麼應對母艦上同時發生的種種情況。但是她很快就會再次看見雪姬，雪姬會教她安撫幼蟲，然後兩人會一起在休息室里談論起以後。

第70章

「將軍一定對你說過，你很可愛。」

雪姬忽然這麼說道。

就在剛才，雪姬忽然來訪。兩人一起安頓好幼蟲之後，她沒有急著離開，和奧黛爾開始閒聊起血蜜的事情。

根據雪姬的說法，孕母服用血蜜助產的情況並不罕見，甚至可以稱的上是傳統。只不過奧黛爾種族特殊，即使是醫師也無法預測她的身體被影響的程度。所以最好的治療措施只有隨時觀察和記錄。

奧黛爾問自己會不會死。

雪姬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了上面那句話。奧黛爾以為這是一個問句，所以很認真答道：

「不，我想沒有。」

上次有人當著她的面用起可愛這個詞，是諾曼接收到泡泡的蜂鳥糞便禮物的時候。凡是諾曼會用的形容詞，肯定不是什麼讚美之詞。

她被自己和蜂鳥糞便的相似性困擾了一下：

「其實將軍不怎麼和我說話。也不關心我。」

雪姬抬起寬大的衣袖，白色睫毛眨動的樣子很迷人：

「可是他派了我來治療你。今天將軍沒有出現在歡迎儀式上，你為此感到難過嗎？」

「……不。一點也不。」

「你喜歡將軍嗎？」

奧黛爾抬眼看門外，在為自己織造單人繭房的泡泡。

第一次見面時泡泡也問了她相似的問題。偏偏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正確回答。

如果喜歡代表著不討厭相處的話，她也許是有一點喜歡將軍的。

將軍現在在她心裡代表可靠的生活保障。也許比其他人都可靠。但是如果有機會逃跑……她始終有著這種幻想。

看她思索良久，雪姬在自己的袖子遮掩下悄聲說道：

「想想看，成為將軍的伴侶，和他一起出席重要場合，是你想要的嗎？」

奧黛爾現在倒是有個肯定的結論了：

不是。

母艦，幼蟲，無休無止的聚會，行禮，蟲蜜，這些正在通過卵固化成為鎖住她的基石。有時她能從石縫中瞥見一絲逃離的可能性，接下來就是無數塊迎面砸來的石塊。

她清楚自己沉迷於主動招惹諾曼的原因——只有諾曼給了她一點希望。哪怕只有一點虛假安慰，她也會像世間最蠢笨的獵物一樣主動跳進圈套里，只為了吃上獵人扔來的餌料。

現在，雪姬作出的預言無異於直接宣判了她在巨石封印下的結局。

她沉默地讓自己淹沒在反抗情緒里。

有趣的是，這種沉默的對抗也是她在母艦上學會的。

雪姬也許看出了她的想法，輕輕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收回了目光：

「奧黛爾，我猜，你一定經常感到很孤獨，好像被封在繭里，無法逃脫，只能等待某個特殊的人來幫你。」

奧黛爾遲疑著點頭。

「那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