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懸都,紡織不輟。」
火條麻躺在床上,表情平靜,臉龐埋在陰影里。那把翼梭被同在房間裡的紫雲英拿在手裡紡織絲線,動作熟練,偶有失誤也不影響絲線排布的速度。
去掉了防具的遮擋,紫雲英確實是那種看上去像孕母的人選。他身體柔弱,動作利落,即使在拘禁室里也穿著輕飄飄的紗衣。
每次隔壁傳來尖叫聲,火條麻的眼睛都會眨一眨,身體也繃緊了。
「餵。」
他說道,這句話是對紫雲英說的:
「那隻叫玲玲的蝴蝶會來吧。」
紫雲英不搭話。
兩人這樣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後,紫雲英握著翼梭的手停下來了。
他望著自己面前光滑的牆壁,好像是在對火條麻說話,又好像是在對著牆上的標語宣讀誓言:
「不要再裝作認識我的樣子了。你和我不是同一種人。」
火條麻在床上翻了個身:
「你也就比我運氣好一點而已。」
紫雲英手裡的翼梭抖動著。
第96章
那不停歇的叫聲傳的很遠,很遠,像一隻鐵鉤落入深水,攪起無數波浪。
不久後,電子朗誦聲響起。火條麻閉上眼睛喃喃念著什麼,顯然是想逃避這沉悶的朗誦聲。
電子音宣讀道:
「……你可曾了解過黑菌病,寄生蜂,感染,黑菌樹等有關信息?」
尖叫聲暫時停止了。換成了虛弱的,破碎的說話聲:
「我……不啊,從來沒有……」
電子音繼續朗誦:
「寄生蜂的卵發育後,即會操縱宿主的身體,開始釋放黑菌孢子污染環境。為了防止孢子擴散必須採用的措施,你可知曉?」
「哎,哎,我,我知道要用檢查門,定期檢查,查濃度,但是大家都說已經過去那麼久了,肯定沒,沒關係……而且,而且那天那麼多人……」
電子音順暢,均勻地一路問下去:
「在你為凱旋普拉薩餐廳採購的紅煙果中,有一部分可能是源自虹光海域,被污染過的產品。而舞娘的食物和菜單中均包含了需要使用煙果的餐點。你對此做出了什麼預防措施?」
「求,求求你們……啊,煙果,這,當天很多人碰過煙果,很多……」
「請回答問題。你在採購途中與本地居住在水潭洞的居民聯繫過,並且拿到了一筆來自外地的貨物。你對此事有記憶嗎?」
「不!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不啊啊啊……不,聽我解釋,別再過來了……我,我買的是和煙果相似的火石果,因,因為那個供貨商告訴我這樣比較便宜,而且軍事基地的人喜歡,喜歡吃這個……我,我只是想賺一些差價而已啊啊呃!!」
「最後一個問題:你對紫夫人有什麼看法嗎?或者說,你對自己的現狀感覺如何?」
隔壁沒人回答。
火條麻瞪著虛空之中的某個地方,好像什麼也沒想,什麼也不想做。只有奧黛爾能捕捉到他散發出來的強烈焦慮情緒,在這個密封的小空間裡慢慢蓄積濃縮。
外界一陣說話聲。火條麻像是聽到了什麼信號,立刻起身趴在唯一的小窗上悄悄窺視。
透過那窄窄的窗口,蝴蝶徘徊,對話,點燃菸捲的聲音都清晰地鑽進來,把室內的壓抑氣氛慢慢抽走,增添上若有若無的希望。
離奇的是,這次交談甚歡的小團體裡並不全都是蝴蝶。有一隻背著裝飾翅膀的毛蟲混在他們中間。
奧黛爾遲疑著要不要上前去看個究竟。
這隻毛蟲漆黑的外表引起了她的聯想。不詳的記憶正在悄悄從裂隙里湧入,拼命地侵占她的腦內的那道閥門。
只要她一旦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周圍的場景立刻開始震顫,失去細節和色彩。熟悉的懷疑聲音輕輕挑撥著她的神經,讓她痛苦不堪。
不能回憶不能回憶不能回憶我不知道土脈星發生了什麼水裡有……
片刻之後,奧黛爾再睜開眼睛,記憶重新開始正常流動。她也不認識眼前那隻毛蟲了,只有一個空落落的名字懸在她的舌尖:
十月夜。
毛蟲像是回應這個呼喚似的,直了直腰,露出自己比起同類稍稍健壯的體魄:
「玲玲這個會偷懶的,到底在哪躺下了?找不到他,你就再上一班吧。」
「去你的。我連著上了三輪班了——怎麼?他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他就是攤爛泥,往哪糊都行。怎麼,軍事基地的大人們對餐廳的調查結果不滿意?讓他們自己來審好了。」
「說的也是,誰願意把翅膀伸進水潭洞那個地方弄髒啊。趕緊找個人出來也算是交任務了。那兩個還在拘禁室里的毛蟲怎麼辦?」
「放著吧。反正看他們也成不了什麼事。」
蝴蝶們集體抖了抖翅膀,交換點火工具和菸捲,燃燒的菸頭摁在牆上的聲音恰似皮肉燒焦聲。
「我去找玲玲。他還要去客人那隨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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