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的角色在他夢境裡,是一樣的死法。
如果都是荒唐的死倒罷了,夢境異化的怪樣子,和長在地里的向日葵頭顱小孩沒什麼分別,偏偏摻進幾個真實的死,于是之前那些「荒唐」就不純粹了,惹人疑神疑鬼,不知道還藏多少「真實」。
被砍斷脖子、跳樓這些沒有夢幻色彩,像真事,但誰說毒死的嘴裡長出鮮花、被淹死在水池子裡不是某種比喻?
江冥的向日葵頭顱浸泡過酒水,「江冥」可能就是被酒淹死的,那酒吧淹死過其他人嗎?
想什麼來什麼,三樓男廁所的水池有一具被鮮花淹死的屍體,是霸凌鄧達雲的3號床同學。
另一邊的池子是夏才哲,不是皺巴巴的小老頭樣子,是他年輕的樣子,閉著眼都迴光返照似的明媚,更證明出現的是角色,而非玩家。
「夏才哲」泡在滿池子的酒水裡,一條向日葵根莖套住他和3號床同學的脖子,將他們緊緊綁在一起。
薛潮眯起眼睛,對了,走完主角死亡線的人是夏才哲,不是江冥。
這個角色的故事走到終點,收尾的人必定是開始的人,也是主角,死的是夏才哲,鬼東西算什麼?
還算玩家嗎?合規留在副本嗎?
這是開篇本,不可能有祂的錨點,祂搶的別人身份,又靠他認證了這個身份,糊弄過去的。
薛潮冷冷地笑了。
他把過長的膠捲纏在肩膀,又拍了在樓梯間斷脖子的「鄧達雲」,走出大門,像旅行的攝影家,不放過任何的沿途「風景」。
操場的舞台被紅玫瑰包圍,坐滿人,狂熱地欣賞舞台上的作品。
台上只有一個玻璃展示櫃,覆著天使羽翼的完美少女立在當中,茶褐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千年歲月逐漸消融的淺色琥珀。
薛潮舉起攝像機。
【破繭進度:95%】
越拍,進度越緩慢,看來死亡還會貶值。
一捆捆膠捲背在身後,也在地上託了長長一段,像他茂密的鬈曲長發,與地上的影子相連,沸騰的黑色的岩漿。
「盛紅」死在「蒲逢春」後面,但第一輪他沒收集蒲逢春的死,繭里缺這位主角的死狀,所以壓軸。
回程,活人少了大半,屍體隨處可見,像給校園增加綠化率硬種的廉價植被,礙事的裝飾。
教室里空了一半,「蒲逢春」已經死了,一刀插在心口,倒在桌上,薛潮卻遲遲沒有舉起相機。
他臨窗坐下,撐頭看窗外不停止的死亡,鼻前是血腥味,那幅寡淡的神態,談不上欣賞,頂多像無聊,所以看看風景,解個悶。
死了三分之二的時候,屍體真溶解了,吊在樹上的融進樹幹,死在操場的融成玫瑰花,水池裡的化作血水,順著排水扣流干,沒有依憑的就融進土裡、草里。
於是到處開始泛紅,紅土、紅水、血湖……所有屍體融到最後,只剩一架清清白白的蝴蝶骨。
無盡的鮮紅里,墜著星星點點、牙似的白,像一團混沌的血肉張開許多嘴,唯有天邊的月,灑陰陰的藍。
薛潮只覺得那月光雪上加霜,一冷一暖,非但沒有中和,反而更襯彼此的刺目,他被鬧得轉回臉看教室。
教室里的人都死了,在又陰又亮的黑紅色教室里東倒西歪,地面的血像小雨天蓄的水坑,太多了,他不用低頭,就能看見水坑裡自己扇動幽光的頭顱。
血腥的走廊里偶有人走動,無所感地路過血腥的教室……等這些人也死盡,他的夢境就塌完了。
他仍然靠在座位,氣定神閒都是安靜而冷漠的,反正不止他一個人著急。
他還漫出思路,猜測「薛潮」夢境的主題。
夢境的最初,所有人怡然安寧,夢境的最後,所有人非死即傷,作為第一隻閃蝶,「他」一直在夢境裡,看著或相識或陌生的一個又一個人走向死亡。
無論「他」心裡驚濤駭浪還是麻木不仁,「他」只能站在最靠近故事核心的最邊緣,看著。
一個人停在教室的門口。
白白的拍立得頭顱與肩同寬,兩個人頭高,款式像胖胖的鴨梨,雖然可愛,但令人擔心會壓斷她纖細的脖頸。
如今她的頭顱陷在漆黑里,那點可愛也被吞沒了,輪廓像一顆畸形的腦袋,撐著鏡頭那巨大的單眼,一點紅色的反光。
薛潮遲遲不按,她前來瞧瞧什麼問題,見了,就知道他故意引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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