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的老師認為那是唬人的東西,而他即將繼承老師的所有衣缽,卻費這麼大力氣,其中必有緣由。
然而這些在薛潮眼裡都不重要了。馬可·波羅轉瞬間明白,想拿回談判權,要摒棄那些花哨的算計,露出和他一樣瘋狂的內里。
兩個瘋子才能平等地對話。
「你很憤怒。」馬可收回「熱情師兄」的架勢,枕著歪倒在一邊的絲綢高禮帽,哈哈笑道,「哦,這太有意思了,你只提鑰匙,但你在為死去的那個女人憤怒,你與我針鋒相對,卻並非對我本人有什麼看法……哦,看你那迷茫的藍眼睛,小可憐,你看得清自己的心嗎?」
薛潮的心的確混亂。
自蒲逢春化成血水,他的思維像被吹散了,也成了漫天的雪。
似乎混雜了很多情緒,他想看清,然而它們湊在一起像一句翻譯來的外國詩,抓起一個看,又像盯久了反而陌生的常用字,他意識到他暫時無法用理性拆解他的感性。
但他可以順從感性,再用理性為他的宣洩保駕護航。
所以他沒有阻止將鳴的現身,按理說,他喚醒boss是為了鑰匙,如今得到鑰匙,他可以用殘翅閃蝶入夢,拼一把加固邪神的封印,這條路他未必走不了。
但他不想那麼做了,他心裡燃起冷冷的火,做了一個更大膽的決定。
他當機立斷囚禁瑞森的靈魂,以此為砝碼,與虎謀皮,迅速打通副本,來到馬可·波羅的面前。
「和你們這種……說話,我好像第一句總在問別人的生死,『你殺了誰』、『他們是你殺的』……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悲天憫人。」薛潮自嘲,幽幽地問,「明洋死的副本,主持人不是你,你也這麼幹預過別人的房間?」
前半句就讓馬可安靜了,他有點詫異。
因為短暫的接觸下來,這位師弟是幾乎不對外剖白自己的人,他的所思所想都藏在無動於衷和懶懶散散里,所以一出手就是一鳴驚人,別人根本跟不上,只能覺得他瘋狂。
「不不,你沒有那麼軟弱的情感,是你的掌控欲在作祟。」馬可·波羅讚嘆地說,「這是主持人的通病,或者說,美德,只操縱我的房間已經無法滿足我,你會發現,只要你有力量,只要你足夠聰明,你甚至可以左右別的世界,多麼美妙,你現在也感受到了,不是嗎?」
「我那位前輩現在還沒落網,想來有本事,他脾氣這麼好嗎?」薛潮扯了扯嘴角,「不應該啊,他不就是因為『叛逆』才被公司追殺的嗎……啊,他自顧不暇,才能讓你渾水摸魚。」
男人雙腿分開,上身前傾,一條胳膊隨意地搭過大腿,另一條的胳膊肘壓在膝蓋,他微微低頭,手掌根按在太陽穴,慢慢地轉,黑色大捲髮漫過他冷白的臉,凌厲的那道鳳眼時隱時現,像藏起的荊棘。
酒館靜悄悄的,一時只能聽到外面夜鶯啼叫,他忽而問:「明洋是你選擇的?」
「沒錯,那把鑰匙是靠『繼承』的。」馬可·波羅坦然道,「鑰匙最後的蹤跡就在李的那次調查團本,他們已經定好了,也有指定權,我無法進入副本,在有限的操作里,讓鑰匙落在安魂曲身上最合適。」
曾經的樂團成員,在上層玩家裡還留著影子,馬可多費些心思,可以接觸到,不至於大海撈針。
而且如今他更是落魄了,病痛纏身,生命也要走到盡頭,承受不住鑰匙的力量,以前的玩家朋友又不再來往,他能託付的人有限,而且都弱,方便馬可再拿回鑰匙。
最重要的是,馬可與明洋有過一面之緣,那是一個爛好人,他最瞧不上的那種人,但隱秘的情報說,爛好人可能適合做鑰匙的載體。
雖然他不知道緣由,但他自有理解,爛好人就像門窗不裝鎖的房子,看似完全,實則四面隨時能漏風漏雨,誰都能進來坐坐,最容易被侵蝕。
他們的心像天生給別人住的,所以弱得可怕。
馬可直白的蔑視,讓薛潮的心一動,他其實看出師徒倆的死有蹊蹺,像他們自己也參與到死亡的選擇中……但最開始,果然是因為他們走了霉運,被馬可·波羅選中了。
無論是什麼讓蒲逢春死時的眼神有「甘之如飴」,薛潮只覺得這是一場算計。
馬可·波羅挑釁地哈哈笑:「你說我會殺你,其實是你想殺我吧……」
薛潮搭在腿上的手忽然轉出一把刀,俯身乾淨利落插進他的心口,動作太快,如果這是電影,幾乎就是下一幀,酒館裡已經萬籟俱寂。
詭異的安靜了很久,他才漠然地回答:「猜對了。」像他自己也剛回神,抽刀起身。
然而走到門口,他倏地回頭,馬可·波羅的屍體不見了。
層疊的寶石項鍊忽然從後摟住他的脖子,左右交叉狠狠一絞,薛潮提前察覺,豎起刀擦著自己的動脈擠上去,挑開項鍊,反手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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