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之後,就移交有司,公事公辦。
她沒留下珣兒的外家,自然也會對自己的外家一視同仁。
世家沉疴,不會因為她殺這幾個人改變些什麼,但這幾個人,必須死。
阿爺念著往昔,阿兄存著忌憚,皆投鼠忌器,結果弄得今日這步田地,可她六親不認,一個也不會留的。
「有本事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幽州軍,攻你城池更不手軟。」已經被五花大綁在王帳的雍州牧前太子,像個被固定住的活體屏風,極不安分地杵在北狄王后頭。
從他被綁起來開始,他這一張嘴罵罵咧咧就沒停過。
而慕珣,自從北狄與大渝開戰,日日都被這麼綁著。
連北狄王都震驚,這人竟然這麼能說。
但北狄王沒理他只是在案前翻完了邊境的草扎軍報。
慕珣在他後頭,一心二用,一邊罵人,一邊抻脖子瞪眼偷瞄他的軍報,費心勞神。
「圖倫朝澈,你母子過河拆橋,我姑母可是帶著誠意來的,你沒放我南歸留作質子也便罷了,還擅起刀兵,屠戮我幽州百姓,如此逆天之舉,人神共戮。」
慕珣梗著脖子輸人不輸陣,大有今日要為大渝死而後已的決心。
圖倫朝澈看完了軍報,重新紮起來,手下不停,嘴上也不停,語氣平平:「晚膳時辰了,炙羊肉吃嗎?」
慕珣使勁兒揚著下巴朝桌案上點,「吃那個,那個,羊奶糕!」
何必虧待自己!
向來識時務的前太子決定養精蓄銳,吃飽了接著叫罵,一直叫到他回大渝。
如果他還能囫圇個兒活著回大渝的話。
半途死了是殉國,自有人為他報仇,可若是缺胳膊少腿的,他非得訛得北狄破國不可。
身為被困他國的質子,慕珣能得的自由比他想的多一點兒。
比如吃飯這時候,這狗國主還把繩子解開了,方便他自行吃飯,不至於很沒尊嚴得被人施捨。
「我原以為,最讓人頭疼的,會是我阿娘一般的女子,手上有權柄,背後有娘家,心裡有個不大聰明的盤算。」
慕珣將一整碟子的糕都攏到自己跟前,挨個咬一口,接著道:「如今我才發現,最讓人頭疼的,是你阿娘這樣的女子,萬般事都不在意,瞧著沒弱點,也不將任何人放在心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一出手,便有雷霆之勢。
攻打幽州,是如今北狄當權做主的兩個男人都難以下定決心去做的,可這太后,說大便打了。
「小國主,看來日後你的處境比之於我,也好不到哪裡去,我雖被阿爺厭棄,到底還有個阿爺在,他不會盼我死,你舅父可未必,而且太后似乎,也並不很在意旁人。」
哪怕是親子,在那太后眼裡,也是旁人。
圖倫朝澈被慕珣三言兩語戳中了心事,小國主修養再好,也到底是年紀尚輕,還不能面色不變,滴水不漏。
慕珣覷著他的面色,轉而開始安撫他,「自然,你到底還安穩地當著國主,我可是質子,手中沒兵,連歸國都做不到,這般論起來,還是你好些。」
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這一手他玩得可真好,慕珣美滋滋地想。
轉念又想起,他姑母壓根不必學這個,只要拳頭夠硬,一力降十會。
慕珣不氣餒,自覺拉近了和圖倫朝澈的距離,再接再厲,又換了一副口吻,「小國主,我不知開戰以來,北狄兵力國力折損幾何,但我知,只要戰事起,水深火熱里的總是無辜百姓,您年紀輕輕,不適合做那暴戾好戰的惡事,那都是你舅父那等賊子才喜歡的。」
慕珣好心分了他半塊奶糕,「依我愚見,你尋個暗地裡的渠道,與我大渝暗通款曲,咳,我是說行睦鄰修好之事,莫找旁人,找我姑母就成,她說得上話。」
圖倫朝澈看著他,神色不明。
慕珣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腦子裡重新過了一遍方才的話,自覺並無破綻。
「你看我也沒有用,我若有渠道,我早走了,何至於在這裡朝不保夕的。」慕珣生了一張很能取信於人的臉,目光澄澈,寫滿了為人著想。
圖倫朝澈,嗤笑一聲,在慕珣喋喋不休這樣久之後,終於給了他一個反應。
「早走了?」圖倫朝澈笑得瘮人,「渝朝小太子,你太天真了。」
圖倫朝澈陰惻惻的聲音驚掉了慕珣手裡的奶糕,還不待慕珣琢磨明白他究竟是哪句話沒說好得罪了這狗國主。
這狗國主自行給他答疑解惑,「慕珣,草原王帳待久了,紫花蜜糊住了你的耳朵,哪裡聽得見你口中的好姑母在渝朝清除異己掃平登基道路的種種雷霆手段。」
慕珣腦子裡嗡一聲,弦一斷飛進了一腦子紫花蜂,吵得他耳膜鼓譟,一片空白。
他怔怔道:「你在說什麼?」
「我姑母?登基手段?你胡說什麼,我阿爺還在位呢。」
他阿爺正當盛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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