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刻著乳名的私印,連他自己都羞於拿出來蓋。
「那——」陛下竟然認真思索起來,「虎符行不行?」
「您是被毒藥把腦子毒壞了嗎?」
「我是怕如果我死了,你們誰也勸不住她。」陛下心裡清楚得很,只要他活著,那很多人都能活著,可如果他死了,誰能拉住阿音不叫她大開殺戒呢?
「這通天的路,她邁了九十九步,只差這一步,她不能在第九十九步上墮入無間。」陛下抓著謝應祁的手腕,託孤一般。
「我知道,我會做她的磐石,拽著她的理智。」
謝應祁拍了拍他,「也請陛下好好保重,不要做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第89章 鴨花湯那時阿音已經將主意打到你身上……
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你損我我貶你,也沒商量出個正經主意。
病美人陛下捂著嘴咳了兩聲,看著謝應祁感同身受的心事重重模樣計上心頭。
正巧此時蒔墨端著托盤過來,是鴨花湯餅。
陛下無語凝噎,「不讓吃酥山,怎麼連透花糍也沒有了!」
蒔墨捏著嗓子學長公主的聲音,「殿下說,透花糍不好克化,為陛下龍體思量,少吃為妙。」
蒔墨打了個眼色給陛下,陛下心領神會,那盤子透花糍,被長公主自行笑納了。
木勺子隨意攪了攪大頭兔子湯餅,「看到這湯餅,倒叫我想起了一樁往事。」
那還是他初登基那會兒。
那些先帝留下來的大臣,仗著自己為官多年,明里暗裡沒少給他下馬威。幸而阿音是個六親不認的,有她從旁相助,他也能得個喘息的機會。
「他們無非是覺得阿兄年紀輕輕得登大統,想磋磨您的銳氣,讓您以後多依仗他們,一心為國為民,自然是應該受重用,可若是懷著拿捏君主的私心,他們算什麼東西。」
兄長被拿捏,慕鳳昭比自己被掣肘都氣憤。
阿耶說過,對上這些心懷各異的人,有兩個法子,第一個,是深藏好惡,永遠不讓對方知道自己在意什麼,無欲則剛。第二個,是明晃晃地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明明白白地告訴眾人自己的逆鱗在哪兒,誰觸誰死。
端文帝和管彤公主,都是選第二種的人。
可寬厚溫和的阿兄,他會選第一種,因為,他捨不得身邊的人被人算計,日日活在別人的刀尖上,成為別有異心的人達成不可告人目的的工具。
朝堂之上,波譎雲詭。
在他站穩腳跟之前,他只能比他們藏得更深。
可這種日子實在是太憋屈了。
陛下一臉懷念,將那時不為人知的長公主秘事娓娓道來:「阿音說,她一定會牢牢記住究竟有哪些人,欺我們無依無靠便趁機落井下石,等來日羽翼豐滿,定是要叫那些人好好吃吃苦頭!」
什麼都受得,獨獨受不得委屈。
謝應祁也笑起來,這的確很是阿昭的行事作風。
「君壽你也知道,那時蕭將軍和姑祖母已然年邁,軍中無人,朕這個陛下,手中權柄不足,連下令都被三省上疏諫止。」
二則他實在不忍心老二奔波。不然定是要委以重任,替他震懾朝堂。
遙想這夫婦二人坐鎮漠北的佳話,大渝境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每每上朝都對著一張張溝壑遍布的老臉,實在是煩人又倒胃口地緊。
他們兄妹二人,每日都是見人時強打精神撐氣勢,背地裡如兩株萎頓的植株,不知這身不由己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百轉千回之間,阿音甚至都思考要不要換個牙尖嘴利的駙馬都尉替他這個沒用的阿兄在舌戰群儒。
「其實,阿音那時已經將主意打到你身上了,欲以姻親相連,換楚地忠心。」
這話頭,謝應祁從未聽過,勺子都砸進湯里了。
他眼波幾番流轉,素白的帕子將一雙手裡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確認濺出來的湯汁都擦拭乾淨,才問道:「我記得,那時裴度尚在人世。」
他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將手裡的帕子攥成了乾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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