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宮宴之後,陳閣老便借病告假,輟朝數日,連這首五絕,都是托同僚幫忙呈到御前的。
這小老頭,自個兒做了錯事,管了不該管的事,反倒關起門來生悶氣。
李瀛也覺得有趣,聽到新帝下一句話後,笑容微微一凝,「不如將這首詩傳出去,令天下皆知,朕的後宮有如此美人。」
這和孩童炫耀自己的玩具有什麼區別。
李瀛默了默,「一切都聽陛下的。」
她仰頭,眼尾微翹的眼睛亮晶晶的,星光流轉,「陛下,臣妾怕陛下有一日不愛臣妾了,到時候臣妾只能回到永巷那個冷冰冰的破地方……」
她說著說著,逐漸哽咽,點點淚光溢出韞色的眼瞼。
「好了好了,」新帝無奈,「愛妃,想要什麼,不妨直說。」
李瀛破涕為笑,「臣妾想要漂亮的花鈿頭面,寶冠華服,想要一直這麼漂亮下去,永生永世占據陛下的心。」
她直說想要通寶地契,新帝必然會懷疑,何況就算賜給她,她日後用著也不方便,還不如要一些首飾,可以帶著跑。
新帝自然無有不允。
賞賜流水似的送進了承露閣,數個內監抬著一重重箱篋,肩膀挨著肩膀,衣角挨著衣角,穿梭在狹小的檐廡下。
第7章 她在報復他
李瀛接過,聞了聞,隨後毫不猶豫地一口飲盡。
砰的一聲輕響,空耳杯被擱在黃花梨矮几上,她好脾氣地發問:「滿意了嗎?」
那位小宮女迅速跪倒在地,跪得太快,額頭撞到冰冷的地面,發出一聲巨響,「奴婢不知娘娘在說什麼……」
幕後主使又不是她,她頂多就是身不由己聽命行事罷了,李瀛懶得理她,「行了,你從哪來回哪去吧。」
小宮女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嘴唇翕動,最終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去,一連叩了三個頭,邊叩邊說:「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
李瀛並不看她,隨意揮了揮手,小宮女站起身,端起空耳杯,快步走了出去。
方才李瀛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似乎是一碗絕子藥,左右她也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她一世都離不開這座高高的宮城了。
有了這碗藥,想必他們放心了,也就不會處處針對她了。
她垂眸,安靜地忍受著腹中難耐的絞痛,手裡攥著團成一團的狐裘,殷紅鮮亮的絨毛慢慢被冷汗洇濕。
……
宮中傳來消息,李瀛病了一場。
謝國公府上,雪落了一夜,竹帷隨著呼嘯而過的朔風劇烈晃動,蒙上一層淒寒灰敗的冷霜。
謝雪明危坐在殿內,聽完面前女子的匯報,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多了一絲變化,像亘古不變的冰山出現了一隙裂縫,「……她當真這麼問?」
那日給李瀛送藥的宮女換了一身尋常的打扮,眉眼冷肅,低聲道:「她當時將藥一飲而盡,然後問奴婢:『這樣滿意了嗎』,奴婢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這樣滿意了嗎。
謝雪明仿佛能想像到那位紅勝朝霞的女子將藥一飲而盡,兩泓靜水似的眼眸漠然疏離,眉梢微挑,不在乎又輕蔑的模樣。
他默然,道:「下去吧。」
等到面前人無聲無息地離開,守在屋外的長隨以劍柄撥開竹帷,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對謝雪明作揖。
「主君,他們來了,」這個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謝雪明起身,長隨跟在他身側,大膽問了一句:「聯合朝臣上書,逼聖人立謝娘子為後,只怕聖人會視為桎梏,反而會不悅。」
「他的心意,」謝雪明頭也不回,繼續往前院走去,語氣極淡,聽不出情緒,「重要嗎?」
長隨啞然。
聖人從前還在陳郡做藩王時,他的心意確實不甚要緊,如今時移世易,那可是聖人,這可是鎬京。
他幾次想要張口,想想自家主君的權勢和手段,最後還是沒有多說。
文武大臣聯合上書,口口聲聲國不可一日無後,請求立昔日武王妃為
後的諫折如雪花密密飛來,堆疊起來幾乎都要壘成半人高。聖人在明堂上扶額,沉思良久,最終鬆了口,答應立謝花明為後。
又命欽天監擇了個良辰吉日,數位德高望重的祝師連夜觀天象,卜凶吉,一番折騰,將封后大殿定於一月後。
「聽說了嗎?鳳儀殿那位,就是未來的國母。」宮人一面掃雪,一面竊竊私語,「只怕到時候我們娘娘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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