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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深深望了她一眼,微微側首,低垂的眸光輕輕顫動,瞥向兄長,目光中含著微不可查的躲閃。

謝雪明只是道:「讓他說。」

數位小黃門對視一眼,倏忽鬆開手,放開小玄子。

小玄子抹了一把濕漉漉的鬢髮,那幾綹血色被抹到後首,抬起頭,張皇地往花廳內望去。

皇后鳳儀威嚴,立在堂前,身側是身著六品女官服色的蘭娘。

一主一仆,一前一後,一樣的身形清癯,一樣的令人畏懼。

反觀另一側,妖妃坐在一簾玉藻後,看不清神色,甚至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李妃娘娘,」小玄子嘵嘵道:「奴才為您辦事,您可不能見死不救!」

話音甫落,李瀛便察覺周遭向她投來的數道視線驀然一變,緊繃如弦。

其中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慢慢縛緊,很輕,像冰冷鋒利的細絲。

讓她莫名生出一股隱隱的錯覺,這道目光……能將人絞滅。

李瀛騰地站起身,帶起的風吹動簾櫳上的鳳凰,金翎蹁躚。

「你為我辦了什麼事」她避開謝雪明的身影,非笑似笑地看向小玄子:「光明正大地在第二連廊放蜂,做得漏洞百出,生怕別人沒發現,沒懷疑到我頭上。」

「讓我猜猜,」李瀛居高臨下地睨他,纖睫如兩彎細鉤,帶著能灼傷人的銳利,「你究竟奉了誰的命,要陷害於我」

小玄子囁嚅道:「娘娘前些日子派了青儷姑娘……用我家裡人的性命威脅奴才,奴才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了您。」

他驟然提高聲音:「您怎麼出爾反爾,翻臉無情!」

一旁的芳芷也跪著磕頭,聲音沉悶,地衣洇開一片流淌的紅。

李瀛不再看他們,轉頭看向皇后。

皇后避開她的視線,看向兄長,目光裡帶著央求。

她心說,就這樣吧,不要再查下去了。

再查下去,會牽扯到陪伴她二十餘年的心腹。

她不能失去蘭娘……

謝雪明低眉,鋒利的眉沉沉地壓著眼,似是在忖度。

皇后心中一緊,年少時,每當她在兄長面前犯了錯,兄長神色無波無瀾,只是微微低眉。

這樣的兄長,讓她覺得陌生而危險。

無形的冷汗涔涔而下,渾身緊繃,華麗厚重的襦裙瞬間變得沉甸甸的,讓她動彈不得。

謝雪明移開目光,終於開口:「說實話。」

他要小玄子說實話。

很輕的三個字,在皇后耳邊乍響。

小玄子面露恐懼,不知想起什麼,顫顫巍巍道:「就是李妃娘娘要奴才這麼做的!奴才也是不得已……」

這花廳里全部都是權勢滔天的貴人,每個人都能輕而易舉地碾死他一個灑掃內侍。

尤其是謝國公和謝皇后,他們二人甚至不用出手,只需稍稍蹙眉,便有人前仆後繼地為他們除掉礙眼的人。

他們兄妹二人血脈相連,同氣連枝,謝國公明面上要他說實話,實際上在提點他必須順著謝皇后。

他沒得選。

何況,李瀛,已經算是其中最好欺負的那一個了。

李瀛驟然發笑,笑聲輕盈動聽。

「你說說看,我是怎麼威脅你,你又是如何聽命行事的」

她索性坐回茵席,朝發愣的宮女要了一盞山藥粥,拌了佐料,慢悠悠呷了一口。

見她如此散漫,小玄子反倒更加不安:「在……」他咽了一口涎水,接著道:「在一月十日,娘娘去寶相樓禮佛,在靜室中接見奴才,以奴才闔家性命相逼,要奴才從宮外購得胡蜂。」

聽到寶相樓三個字,李瀛動作一滯。

芳芷不清楚,小玄子必定提前與幕後之人對過口風。

不然,什麼日子不提,偏偏提一月十日寶相樓禮佛那天。

關於那日……幕後之人到底知道多少亦或者……聽見什麼看見什麼

她攥住玉匕的指尖微微發緊。

小玄子繼續道:「奴才原先不知娘娘用心,被逼無奈,只得花了兩百二十七文錢打點東華門的黃門,悄悄買了一紮無毒的蜂巢。」

「哪知李妃娘娘,娘娘竟然要我在上值的連廊放了胡蜂……奴才罪該萬死,掛念著八旬老娘和不足三歲的弟弟妹妹,實在不得已,只得……」

聲情並茂地說完,他雙手捂面,跪地不起。

四面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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