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忠良祠內,皇帝所乘的王轎走後,謝雪明也跟著離去,臨走前,意味深長地對她說:「娘娘,不可太過貪心。」
他似有似無地看了白罩子底下一眼。
她倒想問問謝雪明,她得到了什麼,以至於他來警告她別太貪心。
酉時三刻的宮漏敲響,混著鴞號,遙遙傳來,拉回她的思緒。
李瀛側眸,余光中看見敞開的支摘窗下擎著一團圓乎乎的黑影,是那隻險些被宜福吞進腹中的鷙鳥。
糯糯的一團,像一隻被煮化的黑湯圓。
第二次了,第二次闖入玉芙殿。若不是鷙鳥不會說話,她都想質問它,到底是誰派它來的
又是誰,利用沈博士的鷙鳥給她傳訊,同時戲耍她和沈諳之。
是謝國公麼
無論是誰,幕後之人必定是發現她和沈諳之利用鷙鳥傳信,才會算計他們。
為了以防萬一,這段時間,不能再用鷙鳥傳信了。
外間陡然響起重重疊疊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守門宮女的聲音:「諸位嬤嬤,你們今日來玉芙殿究竟有何事」
「前陣子太常寺為小殿下供奉在寶相樓的長命鎖不見了,聽聞娘娘今日去過寶相樓,特來問詢。」一個媼婦渾厚響亮的聲音隨之響起。
坤寧殿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一看便知是來找茬的。
青儷仔細捻好髮絲,不疾
不徐地固定金簪,便要出去瞧瞧究竟怎麼回事。
稍頃,她回來了,面色有些不忿,對李瀛道:「娘娘,他們說是要搜查咱們玉芙殿,直到找到小公主的長命鎖為止。」
再過一刻鐘,鳳鸞春恩車就要來了,任由她們鬧騰一番,耽擱時間,豈不攪黃了今日侍寢
李瀛走到外間,果不其然看見幾個衣裳華貴的嬤嬤面目肅然,腰杆挺直,端坐在西梢間的繡墩,軒著眉,橫著眼,氣勢洶洶,大有不搜查誓不罷休的意味。
見到李瀛,她們趕忙起身,訓練有素地向她行禮,儀態端方,起落間裙裳都沒有摺痕,低眉垂首的弧度一致,像是訓練過千百遍。
其中領頭的嬤嬤懇切道:「娘娘,小公主的長命鎖干係重大,陛下和娘娘都關心得很,責令奴婢必須找回,奴婢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不要為難則個。」
李瀛看了她一眼,在上首的玫瑰椅上落座,懶洋洋道:「那就找吧。」她又道:「為免你們不識路,讓本宮的宮人在一旁指引。」
那嬤嬤點點頭,一揮手,跟在身後的宮女魚貫而入,穿梭在寢殿以及各處廊廡內,玉芙殿的宮人緊綴左右,生怕她們趁機放了什麼不該放的東西。
璁瓏響動,玉藻盪開,就連疊得好好的被衾也被掐住四角展平,在半空中晃了又晃,什麼也沒抖落下來。
「嘩啦——」一聲巨響。
放在東梢間案几上的白釉瓶碎裂,花萼連帶泥土簌簌落了一地,正在閉目養神的李瀛驟然睜開眼。
她緩緩走到案前,一個隸屬坤寧宮的三等小宮女瑟瑟發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求您饒了奴婢吧……」
那位嬤嬤疾步上前,抬手給了她一耳光,大聲斥責:「這是玉芙殿,容不得你胡鬧!」她偏頭對李瀛笑得討好:「娘娘,奴婢這就把人拖到宮道上好好地罰一罰。」
李瀛平靜地看著她們唱雙簧,眸色如一漣靜水,無動於衷。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嬤嬤正欲說些什麼,李瀛開口了,俯身凝視著那宮女的眼睛:「你拿了什麼,都還回來。」
宮女抬起頭,神色茫然而無措,那嬤嬤忙道:「咱們坤寧宮不會有手腳不乾淨的人,娘娘大可放心。」
李瀛看了眼碎裂的瓷瓶,泥土洇濕地衣,殘破的瓶底歪倒在一旁,附近是散落的花莖。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李瀛蹲下,渾然不顧裙幅沾上泥土水漬,朝宮女伸出掌心:「還給我。」
那宮女瑟縮著,捂著發燙的面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嬤嬤連忙拉起那宮女,將她拽到身後:「娘娘若是懷疑咱們坤寧宮的人偷拿了玉芙殿的東西,大可跟皇后娘娘說,只要皇后娘娘下令搜查,奴婢們絕無二話。」
李瀛不再理會理會她,提高聲量問到:「諸位搜完了嗎可曾搜到公主殿下的長命鎖」
她語氣冰冷平靜,顯然有些怒意。
當下無人敢再說些什麼,就連四面窸窸窣窣搜查的聲響也消失了,安靜得能聽見窗邊的細弱鴞鳴。
過了寅時四刻,殿裡殿外都掌了燈,朦燈一線,霧氣似的昏黃光暈,照亮她眼底怒意。
領頭的嬤嬤忙不迭道:「娘娘恕罪,都是是奴婢們的不是,奴婢們這就回去跟皇后娘娘稟報,叨嘮娘娘多時。」
坤寧宮的人走了,留下一地狼藉,濕漉漉的地衣,亂糟糟的花泥,被翻出來的箱篋凌亂地堆在八寶格上。
槅門下的簾櫳猶在晃動,晃動的弧度越來越小,珠玉交錯,發出細響。
宮人從殿外走來,繞過狼藉,低聲道:「娘娘,鳳鸞春恩車不會來了,皇上往坤寧宮的方向去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