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繼續道:「這篇租庸調製的策論,果真是你親手所作」
沈諳之反問:「聖上何出此言」
天子道:「你自己心中有數。」
又是一陣沉默,屏風後,雪衣郎君跽坐在玉席上,冷眼旁觀。
眼見她的情郎就要出事,在天子殿前血濺三尺,人頭滾落……她會心疼麼
謝雪明只可惜,隔著兩重屏風,數丈距離,看不清李瀛神情。
只能隱隱看見她懷中捧著的芍藥略微傾斜,似乎是……雙手癱軟了一瞬。
看來,是真的很擔心那位認識不過半月的情郎。
謝雪明露出一抹譏笑,眸色無比平靜,眸底繡著金龍的屏風,變得有些晦暗。
沈諳之挺著腰杆跪著,清楚自己必須抓住機會解釋清楚,在天子面前撇清官考舞弊的嫌疑。
不然,這巍峨宮城,指不定他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策論是他寫的,想法卻是娘娘的,深究起來,確實不是出自他手。
後宮涉政是大罪,他不能把娘娘供出來,更不能讓他們有一絲可能聯想到李妃娘娘。
沈諳之深呼一口氣,緩緩道來:「聖上明鑑,策論確實是卑職所作。本朝國祚已有五十一年,疆域遼闊,卻因兵燹迭起,致使百姓流離,田畝荒廢。」
「聖上踐祚不久,又兼國庫空虛,均田與民,待到稻穀成熟,各郡府收上人丁稅,一來百姓安居,二來國庫充實。」
「微臣愚見,只盼聖上不棄,」沈諳之深深一拜,聲音鏗鏘:「天縱聖明無過聖上。」
眼前覆蓋一片陰影,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有人正在不緊不慢地靠近他。
沈諳之低頭跪地,不敢直視天顏。
屏風後的李瀛聽著少年官吏一字一句,堅定不移的話音,心下稍安。
終於想起扶起懷中歪倒的芍藥,想了想,又伸出指尖,將鬢邊那朵芍藥穩了穩。
花萼輕顫,拂過面頰,遮住她的眉眼。
半響,沈諳之頭頂傳來天子探究的聲音:「沈博士,策論是你寫的,」那道聲音頓了頓,似乎還有未竟之言,過了一瞬,又繼續響起:
「朕只問你一句,幕後為你出主意的人,是誰」
第51章 嫉妒他要她,騙一騙他
無論昏晝,養心殿內燭光通明,將面前那道披著龍袍的影子拉得龐大無比。
沈諳之攥緊手中的玉笏,神色自若,看不出一絲慌亂:「回稟聖上,卑職幕後無人相助。」
天子踱步到他面前,不怒反笑,負手看向懸在中堂的太平疏:「依你之見,陳汶的疏議何解」
自從二月廿七章華台上天子為陳閣老踐行,次日,陳汶在宴中所作的太平疏傳遍京畿。
沈諳之自然也看過,心下清楚,明面上天子問他如何看待太平疏,其實在問他如何看待王公士族與寒門清流,要他站隊,問他所屬的黨派。
他出身布衣,為隴西李氏的嫡長子所招攬,兩相權衡,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更何況天子就站在面前,龍威燕頷,天威浩蕩,壓迫感極盛,宛如鍘刀高懸於九族頸側,生死關頭,難免躊躇猶豫,百般斟酌,話在喉嚨里滾了又滾,終究沒吐出一個字。
天子並無多少耐心,停留一霎,就要轉身離去。
正在此時,屏風傳出花枝委地的簌簌聲,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略微彎腰,雙臂掬起落花。
伴隨著一聲低喃:「這天下的花,都是給人看的。」
天下的臣子,都是為了輔佐聖上。
天子移目望向李瀛,隔著屏風,只能朦朧看見後者捧著芍藥花,有些驚慌失措,方才那句,仿佛只是不慎脫口而出的無心之言。
沈諳之認出那是娘娘的聲音,娘娘竟然就在屏風後面!
他顧不得驚訝,迅速道:「依微臣之見,陳公之太平疏,於天下大有裨益。」
「天下良才,無論是出身士族,還是微末庶民,無不日夜期冀為聖上效命。朝廷之中,不應有黨派之分,有的,只是為陛下鞠躬盡瘁的臣子。」
少年仕子的聲音又快又穩,仿佛被什麼點醒一般,如夢初醒。
繡著金龍的折屏後,雪衣郎君靜靜聽著,隨手拂落膝上的金印,金光一掠而過,順著紫綬無聲地垂在腰側。
李瀛,在借著那句話提醒沈諳之,他看出來了,皇帝自然也看出來了。
天子久久未言,垂眸看向跪在面前的七品京官,看他手中微微顫動的玉笏,輕飄飄道:「起來吧。」
沈諳之直起身,腿部早已僵硬發直,一陣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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