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李瀛,閉著眼睛,神色平靜,忽略她青白冰冷的臉色,說是睡著也不為過。
天子邁步近前,立在靈柩旁,俯身看李瀛,看她烏黑的發,光亮如一匹綢緞,坦領立著,團團擁著細白的頸,裸露的肌膚冷白細膩,像新燒出來的雪白的釉,一片柔軟的白。
天子顫巍巍地伸出指尖,去探她的鼻息,什麼都沒有,確實是死了。
她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香和血腥味,那股味道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在戰火連天的兵燹中,死人身上的味道,一陣腥甜,讓他驟然愣住了。
自從進了鎬京,登上龍椅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死人了,手底下有無數人幫他殺人,那些將死之人會被拖得遠遠的,鍘刀落下,噴涌而出的鮮血濺不到高高的明堂之上。
天子情緒複雜,凝著李瀛的睡顏,良久才道:「合上吧。」
小黃門合力推上了棺蓋,卯榫再度契合,待到銅釘落定,此生再也看不見李瀛的臉。
胸膛內莫名生出一股衝動,叫囂著讓他必須做些什麼,天子望著棺蓋上的浮雕出神,手指微微顫動,最終什麼也沒做。
李瀛,李瀛,這個名字不斷地在腦海中迴響,那張面容在滿天風雪中變得格外清晰,眉眼略彎,似乎在笑。
手握皇權,經營八表,他早就沒有耐心,也沒有餘暇去悲傷了,何況僅僅只是死了一個美人,不過如此。
天子抬手,拂去眼角濕潤,收斂神色,對皇后道:「李妃的喪儀,便交由你一手操辦。」他擱下這句話,旋即疾步走出玉芙殿。
不過頃刻,殿外便傳來御輦起轎的聲響,幡旗在陰天下飄揚,慢慢消失在宮道上。
皇后立在原地,收回看向御輦的視線,催促道:「沈主薄,還愣住做什麼,還不快釘棺」
沈諳之如夢初醒,連忙拾起玉錐,一寸寸地敲擊棺釘,釘子深深沒入,獨留半寸余隙。
三月十七那日,是玉芙殿那位出殯的日子,宮中人人諱莫如深,都不敢提起那位驟然薨逝的妖妃。
盛著靈柩的七星車沿著閥闥而出,披著素衣的宮人抬手一揚,紙錢盈天,一片片白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七星車經過官道,不知多少人唏噓,那位出身隴西李氏的妖妃紅顏薄命,竟然如此早逝。
靈柩一路出了鎬京,由宮人抬上渡口,送上前往驪山下葬的御船,鴻臚寺的官吏隨行看守,直至李妃下葬。
江水蕩漾,身下一晃一晃,晃得李瀛胃裡難受,肚子裡癟癟的,兩日未曾進食,空空蕩蕩,除了頭暈,便是胃裡一陣陣緊隨其後的抽痛。
她驟然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昏暗,棺蓋大開,扶著木緣坐起身環顧四面,窄室布置得白慘慘的,一道道經幢高高低低地垂著,次第掩映,不難看出這環境應當是在船艙底下。
意識復甦的同時,耳邊的浪濤聲逐漸清晰,伴隨著風聲,還有海鳥拍翅的聲響,她現在在江上!
李瀛起身的動靜驚醒了睡在靈柩旁的身影,青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睛驟然一亮,攥住李瀛的手,壓低聲音道:「娘娘,您終於醒了……」
青儷壓下激動,低聲解釋:「咱們現在是去往驪山的御船上,現下已經到了渭河,還有兩日便能到了。」
渭河,離鎬京已有千里之遠,李瀛平復呼吸,接過青儷遞來的清水,小口小口地呷著。
「現下船上大半是咱們的人,沈主薄說,若是娘娘近日醒了,便在下一個渡口下船,先行離去,等他主持完喪儀,解決手尾再來與娘娘相會。」青儷低聲道。
眼下在渭河,下一個渡口……便是潼關,李瀛在心底描摹著從前看書時看過的大晟輿圖,當即道:「那我們便在潼關下船……」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眼前驟然一黑,渾身發軟,耳邊只余青儷驚慌的聲音:「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再醒來時,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床榻,穹頂用木槅板架起,身下鋪著茵席,鬆軟溫暖,身上蓋著薄薄的繡花被衾。
側頭看向帳外,外面光線更加昏暗,只餘一盞油燈輕輕晃動,借著燭光,依稀能看見床榻邊緣趴著個烏黑的腦袋,一根樸素的銀釵梳著民間婦人常見的雲髻,是青儷。
她這般打扮,倒讓她有些陌生。
李瀛試著開口,驟然發覺喉嚨有些嘶啞,她忍不住咳嗽幾句,壓抑的咳嗽聲在船艙內響起,青儷睜開眼,聲音里滿是後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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