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轉過身背對著黎靖北,她不願讓他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崔家命婦的身份特殊,古月向來明哲保身,做事謹慎,與那些達官貴人的後宅婦人之間僅僅保持著最簡單的生意往來,從不輕易赴宴。」她哽了哽,「唯有我的生辰宴,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抽空去一趟的…」
古月知道她對生辰宴的嚮往。
諷刺的事,黎靖北明知她同古月感情深厚,卻還是將她期待已久的生辰宴變成了針對崔明和的一環。
唐瓔同他結盟的初衷便是希望在她父親倒霉時,黎靖北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對她的族人手下留情,可他不僅沒做到這一點,還反將她利用了去。至此,兩人之間的信任也就土崩瓦解了。
其實,從東宮那些年他對付自己兩個兄弟的陰狠手段不難看出,黎靖北天生就帶著梁人骨血里的殘忍。唐瓔了解他,他有著崇高的政治理想,是個難得的明君,卻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同盟者,與其繼續與虎謀皮,不如及早抽身,她一點也不後悔兩年前的選擇。
許是喝多了,黎靖北的眼睛始終是一副游離的狀態,對她的詰問似乎也沒太聽得進去。唐瓔嘆了口氣,以前在東宮時,他始終嚴於律己,慎獨慎微,這還是頭一回見他醉成這樣。
唐瓔斂眸,長睫微閃,「陛下有陛下的治世之道,臣亦有臣的為官理想,臣不會再與陛下同行,卻不介意一道共事,這便是我給陛下的答覆。」她頓了頓,「天色不早了,臣還要趁著宵禁前返回府署,就此告退。」
說完,她轉身就走。
可腳才邁出一步,黎靖北就忽然上前,大力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沙啞道:「阿瓔別走...」
唐瓔剛想轉身罵他兩句,卻不慎被旁側的矮几絆了一腳,就在她險些跌倒時,被一雙手託了起來,踉蹌著撞到了他胸前,不由一陣牙疼。
咸南征討北梁時,黎靖北曾隨她叔父上過戰場,練了一身結實的腱子肉,是以唐瓔一直都知道,這傢伙雖然生了張小白臉的相,身板上的肌肉卻十分紮實。
站定後,她方舒了口氣,豈料這醉酒的傢伙自己卻站不穩了,「咚」的一聲就栽到了矮几上。
「陛下,陛下?」
見他半天沒動靜,唐瓔徹底慌了。這可是一國之君啊,他雖對她不住,但到底是個賢明的君主,若是就此崩在青樓,先不說於社稷是否有礙,便是這繼位的人選…
她咽了口唾沫,目露擔憂,「也不知你如今生了幾個了…」
反正在她離宮之前,黎靖北是沒有子息的。
正慌亂著,矮几上的人忽然動了動,緩慢地抬頭看向他,眼神中是熟悉的凌厲之意。
「朕還沒死呢。」
此話一出,唐瓔算是徹底鬆了口氣,看來是徹底清醒了。
酒醒後,黎靖北捂著酸脹的腦袋,盯著她看了許久,神色複雜,半晌,他和唐瓔齊聲開口道:
「這兩年過的還好嗎?」
「為何保朱青陌?」
這是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唐瓔垂眼,率先回復道:「尚可。」比起他的背叛,她在靈桑寺受的那些體膚之苦委實算不得什麼。
黎靖北點了點頭,沉默半晌,抬眼望向她:「孫少衡告訴你的?」
他說的是她問他為何要保朱青陌的事。
「臣猜出來的。」思及道信,唐瓔含糊了一下,「臣的一位故人同經魁死亡的案子有些牽扯,臣便央了孫大人讓臣參與其中,孫大人允許了,可等臣查到李翰林身上時,他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並草草宣布結案。」
她頓了頓,看向黎靖北的目光帶了些許探究之意,「很明顯,他對在場的某位考官存有包庇之心,而有膽量阻止欽差大人查案的人,便只有對其發號施令的您了。」
夜深了,枯枝被寒風吹得嘎嘎作響,似鬼怪在啃噬某種清脆的食物,令人毛骨悚然。
黎靖北起身將窗戶關的嚴實了些,插上插銷,吩咐喜雲去傳些吃食,復又坐回那方軟榻上,古井無波的銳眸直直地望著她,隱含震懾之意,與方才的惘然之色大相逕庭。
唐瓔恍若未覺,「箭美人一物,早在慶德年間就被列為了禁毒。此毒製取極其困難,背後所需耗損的人力物力更甚。如此浩大的工程,僅憑朱青陌一己之力很難完成。他若只是為了斂財,方法多的是,完全沒有必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去煉製禁毒。」
這話跟姚半雪的分析差不多。唐瓔察覺到,當她說起箭美人時,帝王的銳眸中罕見地滑過一絲痛色。她旋即想起黎靖北的生母清格勒似乎也是死於此毒,至於毒物的來源、為何人所下,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唐瓔斂眸猜測,「陛下包庇朱青陌,是想給他一個機會,讓他主動供出幕後之人?」
黎靖北點點頭,面露欣慰,「不錯。」
「那他招了沒有?」
「招了。」
唐瓔一頓,試探道:「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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