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給他抓藥時,無意間從他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田利芳五歲時,父母染了虜瘡【1】死了,家中僅剩一個耳順之間的老人相依為命,那老人就是他的祖母,他是由祖母一手帶大的,祖孫二人感情十分深厚。
她憐他家境貧寒,又想起家中祖父的病症,心一軟就幫他把藥錢墊了。田利芳對此很是感恩,一連記了好幾年,時常會送些自製的九連環、玲瓏鎖之類的物什給她,一來二去,兩人也漸漸熟絡起來。
兩人的好友關係一直持續到唐瓔出嫁前,那幾日田老夫人病重,田利芳忙著侍疾,根本無暇顧及她這邊,兩人就此斷了聯繫,直到她去了靈桑寺才偶然從施主們的閒談中得知,他所推行的耕作之法深得官府賞識,極高地提升了江南地區洪災後的的糧食產量。因著此事,朝廷本欲嘉獎,奈何田利芳此人一心只愛琵琶,不想做官,便婉拒了朝廷的好意。
兩人一別數年,再見時都驚喜不已。田利芳只知她嫁去了建安,卻不知她嫁給了何人,更不知她在靈桑寺做了兩年的尼姑。
見到昔日老友,唐瓔亦是感概萬千,她笑了笑:「我和離了。」
「啊,抱歉抱歉。」田利芳一臉歉然,顯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冒犯了她,「我不知你如今…」
「我如今好著呢,不瞞你說,翌日起我就要入朝為官了。」唐瓔打斷他,走上前提議道:「我聽說當年的杏林妙手龍大夫如今在太醫院當差,你若願意,不如帶老夫人上建安瞧瞧,說不定能找到根治之法呢。」
田利芳有些猶豫,「聽說太醫院一般只為宮裡的貴人看診,我若想求診,就勢必要做出一番成績,得到皇上的賞識。」他頓了頓,「聽說官場水深得很,不好混啊…」
「這倒無妨。」唐瓔一聽有戲,笑著安慰道:「我此行要去的地方就是都察院。御史有監察百官之職,往後你若是被誰為難了,我替你參他一本。」
「你竟要去做御史?!」田利芳聽言十分驚訝,「這可是個走到哪兒都不受待見的差事啊。」
「只要你不做壞事,怕什麼。」
「說的也是。」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也正在考慮這事兒呢。前幾日恰巧有個孌童模樣的男子來找我,自稱是天子的差使,那孌童一上來就說我能力出眾,想讓我為朝廷效力,還許了我工部主事一職。我本無心官場,可又不得不顧及家中祖母的病情,正猶豫著呢。」
唐瓔咳嗽一聲,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你說的那『孌童模樣的男子』,恐怕就是天子本人。」
思及黎靖北的長相,她嘴角一扯。以他的資質,確實很適合做孌童,還得是頭牌的那種。
田利芳的臉色霎時間變的有些古怪,他看向唐瓔,「你如何知道那人是天子,莫非你…今日是專程來當說客的?」
唐瓔將目光移向別處,掩住眸中的心虛,「咳咳...這你就誤會我了,我來靈桑寺是有別的事,咱倆遇上只是巧合罷了。」
黎靖北來維揚的目的是求賢,若她能勸動田利芳,也算是還了他在蒔秋樓幫她擋刀的恩情。況且,龍大夫在建安,田利芳過去也的確能為他祖母博得一線生機...就算是沒有黎靖北的招攬,她也想讓他一試。
「行了,不必再說了。」田利芳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誰叫我當年欠了你那麼多藥錢呢,就當還債了。」他又笑了笑,眼睛彎成窄窄的兩條縫,親切而純淨,「況且,若有你一路同行,做官似乎也不那麼讓人生厭了。」
*
辭別田利芳,從菩提山上下來後,已近未時。
金烏熾烈,積雪漸消。為防打滑,唐瓔越過最後幾級台階時走得極為小心,待她走到山腳下時,抬眼又瞧見一個熟人。
得,她今日是走了什麼運,一個兩個的都來了。
那人似乎等她很久了,甫一與她目光對上,就提著裙子急匆匆跑了過來。
「章姑娘——」因為跑得太急,她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唐瓔托住她,溫聲道:「楊姑娘,小心些。」
楊九娘站定後,唐瓔看清了她的模樣。她仍是那副荊釵布裙的打扮,身子瞧著清瘦了許多,眼眶紅腫,想來是已經知道江臨遇害的消息了。
果然,她見到唐瓔眼淚就開始簌簌地往下掉,「章姑娘,江郎死了。」
果然...唐瓔心裡一揪。
李勝嶼被捕後,江臨的死也被傳得滿城皆知,楊九娘會知道並不奇怪。
她看向憔悴的楊九娘,心裡悶悶的。這姑娘祖父方離世,她本不想在此這個節骨眼上雪上添霜,告訴他江臨的死訊,如今卻瞞不住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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