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寄琴聽言臉色劇變,下意識地呼吸一沉,哆嗦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夜已深,本宮要休息了,章大人請回吧。」
唐瓔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一雙鹿眸直勾勾地盯著她,銳利且透徹。
「娘娘如此冷漠,對得起月夜的一往情深麼?」
孫寄琴大怒,臉色漲得通紅,呼吸更加急促起來,「你在說什麼!來人!春蘭!」
許久過去,無人回答。
她自以為喊得很大聲,奈何她實在太過虛弱,發出來的聲音十分沙啞,微若蚊吟。
唐瓔瞥了眼緊鎖的宮門,靠近孫寄琴的耳畔低語道:「娘娘莫慌,只要您將月夜放在您這兒的東西交給臣,臣權當什麼都不知道,您還是這六宮上下最受寵的淑妃,餘生榮華享不盡。」
孫寄琴緊咬住唇,忽聞耳鳴陣陣,她哪裡不曉得她說的是反話,如今她雙目失明,身形憔悴,不用猜都知道在外人看來是個什麼鬼樣子,哪裡還有那個福氣去享受所謂的「榮華」。
「你不必激將我,她死都死了,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孫寄琴大口喘著氣,眼眶赤紅,「你把我逼急了,那東西我毀了便是!」
唐瓔嘆了口氣,無奈道:「娘娘,您捨得嗎?那東西若是毀了,月夜的冤屈就永遠得不到伸張了。」
她認真地注視著她,目光溫柔而包容,「反之,您若是信得過臣,儘管將它交與臣,臣以自己的職位擔保,定會讓真相水落石出,也必不會將你們之間的事兒聲張出去。」
「聲張?我身上有什麼醜事兒是不能聲張的麼?」
孫寄琴慘笑一聲,無力地垂下頭,竟發現指尖顫抖得厲害,腦袋也暈暈乎乎的,往事如走馬燈般浮現在她眼前。
她從小容貌平平,女紅一般,在家中當慣了透明人,姑媽喜她知書達理、溫柔嫻雅的性情,本想將她許給自己的兒子恭王為妃,只可惜恭王看不上。
恭王是她的表兄,雖然同她一般容貌平庸,卻因其出身高貴,身邊從來不缺解語花,不僅後宅美人一大堆,外頭更是豢養無數。可說到底,娶妻娶賢,恭王拒絕她倒不是嫌她丑,只是覺得她家室不太夠。恭王雖不受嘉寧帝寵愛,可再怎麼說也是個郡王,配她還是折辱他了。
孫寄琴的姑媽孫寄箜原本只是崔家的一匹瘦馬,自幼陪伴崔家嫡女一同長大,情誼深厚,最後甚至作為陪嫁隨崔家女一同入了宮,生下恭王后被封為昭儀。孫家自從出了孫寄箜這匹瘦馬後名聲本就不大好,經恭王這一嫌棄,她往後的姻緣也就難了。
因著這事,母親成日裡抱著她哭,替她鳴不平,她卻覺得還好,姻緣罷了,沒有就沒有唄,她不強求。
命運的轉折點出現在她十五歲那年。
春日寂寂,草木萋萋,天剛下完雨,街道上霧蒙蒙的,空氣中溢滿了泥土的芬芳,孫寄琴踏完春回來,順道去柔音布莊挑衣服,正挑得興起,就見一人側身打馬而過,馬蹄踩過水坑,濺了她一身泥點子。
她懵了一下,而後懊惱至極,「你……我新買的衣服!」
那人聞言勒緊韁繩,轉過頭來打量她。
騎馬的是名女子,她生得漂亮又恣意,眉眼如黛,眸若古井,面容冷凝如冬,卻又清妍如春,正一臉不耐煩地睥睨著她,語氣不善。
「我知你新衣服被弄髒了不高興,可我今
日被罵了心裡頭也不快活,這樣吧,衣服我賠給你,布莊的東家我熟,多賠你幾件也無妨,但賠給你之後這事兒咱可算了結了啊,我勸你少給我七里八里地講些大道理,我今日惱怒的很,你撞到上來准沒好果子吃!」
這人可真有意思,分明是她弄髒她的衣服在先,沒聲兒道歉就算了,還噼里啪啦說一大堆,到底是誰講的多?挨訓的人怎麼就變成了她?
孫寄琴心裡不痛快,但她向來與人為善,多年的教養也不允許她當街發難,忍了忍,小聲提醒道:「當街縱馬是要被被罰款的……」
女子一聽,不屑地冷哼一聲,「你聽好了,我叫花朝,乃聖上親封的狀元,今日是我的遊街之日,他們誰敢攔我?」
孫寄琴聞言大驚,她近日也聽閨友們提起過,幽州出了名女狀元,威風得很,卻沒想到那女子竟會是眼前這個人,可今日不是她的大日子嗎,為何會出現在此?
「被翰林院那幫老男人氣的。」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花朝放下韁繩,隨口道:「姑奶奶生氣了,懶得跟他們爭,領完賞就走了,順道還揪了一把老儒生們的山羊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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