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是一名年輕的侍女,微躬著身子給她上藥,椅凳上放著的,是裴序給她的金創藥。
「陛下呢?」她聽見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問。
侍女答:「寅時便去了太和殿,這會兒該早朝了。」
唐瓔一怔,「他竟去上朝了……」
她一個挨了三十杖的人都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他那日可足足受了五十杖,這才兩日,就能儀態端正地上朝了?
見她屢次提到黎靖北,那侍女還以為她欲去尋他,哄勸道:「此處離太和殿有些遠,大人後腰又傷得極重,不宜下地行走,陛下往日下了朝便會回南陽宮,等奴婢替姑娘上完藥,再托喜雲公公將陛下請來如何?」
將陛下請來?
唐瓔蹙眉,覺得這話頗為怪異。
她和黎靖北兩人都受了刑,且黎靖北的杖數挨得還比她多,如今連她都下不了地,他的情況只會更糟。然而這侍女一聽她想見皇帝,只擔心她不良於行,卻完全不顧黎靖北的死活,得了誰的吩咐不言而喻。
「不必了。」
胸中浮起酸脹之感,唐瓔側過頭,無意間瞥見房間的角落裡立著一隻斗櫃,柜子上摞了一溜兒孩童的玩物,面花、瓷哨、陀螺、彈弓、孔明鎖、核桃雕……應有盡有,有好些還生了鏽。
她竟來了華音殿……
華音殿是宥寧長公主的住所,唐瓔幼時曾是這裡的常客。她自小孤僻寡言,在認識陸子旭之前,只有宥寧和田利芳兩個玩伴。
宥寧十分喜愛她,那些面花、瓷哨、孔明鎖,還有斗櫃裡的裙衫都是她和先皇后陸續贈與她的。青格勒過世後,唐瓔怕姐妹思念亡母,便又將這些東西還給了她。
望著這些幼時的回憶,她心下動容,宥寧是個極愛華美之人,擁有的珠寶玉器不勝枚舉,這堆「破爛兒」於她而言更是不足掛齒,可她竟將它們留到出嫁也沒捨得沒扔掉。
轉過頭,她問侍女:「陛下近幾日……可有吩咐?」
侍女笑了笑,道:「陛下吩咐奴婢每日為章大人換藥,一日三次,燉煮類的補品也不能少,還有……」
見她答非所問,唐瓔換了一種問法:「盛通街附近,可圍了錦衣衛?」
她昏迷的這兩日,也不知道外頭如何了。
據她春闈最後一日所見,黎靖北若要頒布新政,必先將貢院和盛通街戒嚴,而後派錦衣衛前去鎮場,若是新政已經頒下去了......
唐瓔忽覺頭腦發脹,喉頭髮緊,微微捏緊了拳。
侍女則顯得有些躊躇,「奴婢只是一名宮女,每日守在華音殿,不知宮外情形。」
見唐瓔眉頭越皺越深,她又道:「不過,奴婢家中有一兄長在五城兵馬司當差,據他所說,盛通街這幾日甚為清淨,不曾有人鬧事兒,至於錦衣衛那頭,奴婢就不清楚了。」
不曾有人鬧事……那就不會有官兵駐紮……
唐瓔心口一松,如此一來,便說明新政尚未被頒布下去。
侍女有些怯怯,她不確定自己的回答是否叫這位章大人滿意,喜雲曾告訴她,陛下十分看重此人,令她務必仔細伺候。
「行,我知道了。」
見章大人緊蹙的眉宇逐漸舒展開,她也跟著鬆了口氣。
*
二十日過去,唐瓔終於能勉強下地,著喜雲去南陽宮通傳過後,拖著病軀去見了皇帝。
她到時,黎靖北似乎才用過早膳,正端坐在一方軟席上看書。
今日休朝,他並未束髮,一襲青絲如瀑垂下,露出白玉般的耳垂,眉宇沉靜,眼尾紅痣妖冶,盡態極妍間,卻不失君王氣度。
似是聽見了門口的動靜,黎靖北抬眉,見來人是她,淡聲道:「章大人來了。」
依舊是毫無起伏的語氣,唐瓔卻從中聽出了冷漠。往常他若於人後見了她,從來不會叫她「章大人」,而是會清清淺淺地喚她一聲「阿瓔」。
新政一事,終究還是觸到了他的底線。
黎靖北見她扶著腰,發間凝著汗珠,牙齒也在輕輕打著顫,臉色驟變——「你走過來的?!」
從華音殿到南陽宮,少說也得走半個時辰,她傷還沒好利索,竟還……
「臣官職低微,又無功績傍身,乘輦不合規矩。」
這樣的回答無異於火上澆油,黎靖北狐眸微張,眼中蓄滿了怒氣,猛然起身朝唐瓔走來。
「規矩?你既這般重規矩,為何還要越級上告?!」
他越走越近,聲線也陡然拔高,「那五十下,朕若不替你受,你是想死在棍杖下不成?!!」<="<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