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大人今日是有備而來啊。」
唐瓔只作不知,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沈棟的目光格外溫柔。
「此乃去年簪花宴所有出席者的筆墨,勞請大人比對。」
簪花宴本是帝王的答謝宴,所邀之人俱是朝廷肱骨,國之棟樑。而有能力將鍾謐叫進宮的人,其身份地位必然也不低。
如此一來,那寫信之人,或授意林歲寫信的那名「老師」,便極有可能出自那群人當中。
根據齊葛氏的供詞,她此前已將「老師」的人選鎖定在了簪花宴的與會者上,至於具體原因,她不便對沈棟說。
總言之,就目前來看,「老師」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且那人與朱青陌、傅君、齊向安、周皓卿,乃至林歲等人都關係匪淺。
唐瓔提供的東西很雜,既有與會者們年少時所著的書籍,隨筆,甚至詩文,還有一些公函謄本。凡是能對外展示的文卷,都被她調了過來。
沈棟對此很有耐心,說完那句「有備而來」後,也並未抱怨什麼,只一言不發地翻閱起來。
暮光下,男子微垂著頭,眉眼清澈,氣度儒雅,手指不時晃動著書卷,間或停歇一會兒,羽睫快速閃動著,柔潤而清冷。夕陽落在他身上,襯得他如天上的仙人般出塵。
不愧是常年與文卷打交道的人,沈棟讀起來很快。浩如煙海的史集尚能一目十行,這類文意不深的謄本自然不在話下。
不出一個時辰,他便從案牘中抬起了頭。
「從行文的風格和口吻來看,此信或出自四儒之一的朱明鏡,又或是......」
他微微傾身,將手指挪到一份署了名的公文上,「這位陳昇。」
聞言,唐瓔面色一凝,心裡頭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強撐著道了聲「多謝」,喊來小吏收好文卷,抬腿便往門外走去。
越過門檻的瞬間,沈棟突然叫住了她。
「大人且慢——」
唐瓔聞聲駐足,回過頭,清幽的鹿眸中透著不解。
「沈大人還有事?」
沈棟頷首,眸子往下壓了壓,難得有些侷促,白皙的玉面上浮起一抹赤紅。
他輕咳一聲,迎著唐瓔疑惑的目光從袖袋內取出一道舊符。那符符身雖舊,符紋卻煞是清晰,顯然被人愛護得很好。
「靈桑寺的符......挺靈的......」
唐瓔微愕,盯著那道熟悉的符紋看了許久,旋即似是想到了什麼。
「你是......沈槐的弟弟?」
沈棟垂眸,「正是。」
唐瓔了悟般點點頭,「難怪......」
廣安二年末,她因破獲科舉貪墨案有功,被天子擢升為照磨所都事,赴任建安前,卻因錢財困窘,賃不起馬車而犯了難。黎靖北原想邀她同乘,卻被她斷然拒絕,只說自己
有辦法到建安。
這話卻也不假。
三日前,街坊告訴她,和慶商鋪的女掌柜沈槐近日似有進京的打算,說是要去探親。
沈槐乃建安人士,及笄後嫁入一商賈之家,自此定居維揚。丈夫去世後,她便全面接管了商鋪的生意,成了不折不扣的女掌柜。
沈槐其人性格直率,樂善好施,佛緣又很重。昔日唐瓔在靈桑寺當尼姑時,她便常常去寺中祈福,兩人由此而結識。
聽街坊說,沈槐此去建安是帶著商隊一起走的,車馬尚有閒余,唐瓔便去找了她,厚顏提了蹭車的打算,並承諾以自己全數的積蓄抵作路費。
沈槐感念她在寺中的恩義,非但未收她的錢,反還在分別前贈了她一副手套。
低谷時的恩情,她永遠記得。
「家姊寡居後,整日鬱鬱寡歡,閒暇之餘,唯有去寺廟聽經才能獲得片刻的寧靜,那段時日......」
沈棟斂袖作揖,清眸下,竟是一副極其誠懇的神情,「承蒙大人照顧了。」
唐瓔搖搖頭,表示不必在意,「舉手之勞罷了,沈大人不必掛懷。」
頓了頓,又好奇道:「可你是如何知道......我與你阿姊認識的?」
被問及此事,沈棟默然將目光移到了手頭的舊符上,凝視片刻,眼尾不由染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柔意,沖淡了周身的清寒。
「去年春闈,下官不慎將此符遺落在京師貢院內,幸得大人撿拾……」
他低眸看向面前的女子,眉眼微垂,眸中揚起淺淡的光。
「大人可還記得,您將此符交與下官時,曾說過一句——『沈棟,你的平安符掉了』。自那時起我便起了疑……」
見女子依舊面露惑色,他抿了抿唇,難得耐心道:「家姊上京前,正逢國子監遴選監生,阿姊得知後便替我去寺院請了一道符,以佑我順利入選,日後高中。」
唐瓔想了想,似乎是有這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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