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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櫟山沉吟片刻,道:「平日也少來這等宴席,想來慶祝高中,應景些的也當是風雅之物,家中都是些金銀珠寶,雖藏著幾幅前人的字畫,但都是心愛之物,不太捨得,只有這夜明珠稍稍合適。」

景杉十分疑惑地道:「哪裡合適了?」

賀櫟山神神秘秘道:「康王沒聽說過兩個故事?」

景杉醉醺醺晃著腦袋:「什麼故事?」

賀櫟山舉扇子往空中一點,道:「一個叫囊螢映雪,一個叫鑿壁偷光。有了這珠子,不就不用鑿牆壁,也不用捉螢火蟲了?」

景杉再用幽怨的目光將賀櫟山盯住——饒是他腦子再缺根筋,也明白賀櫟山逗著他玩呢。

我將景杉塞進轎子,吩咐轎夫將他們家王爺好生送回府,等轎子走遠了,轉身跟賀櫟山道:「還是安王考慮得周到,等他謝文窮得用不上油燈的時候,就可以用你送的這顆夜明珠看書了。」

賀櫟山笑道:「殿下說得是。」

他扭頭往酒樓外看了幾眼,問:「殿下沒乘轎子過來嗎?」

我道:「沒。」

賀櫟山道:「緣何?」

我道:「轎子壞了,正教人修呢。」

賀櫟山點了點頭:「夜路獨行不甚方便,殿下若不嫌棄,不如與我同乘?」

我住的宅子有一些遠,他要先將我送回去,馬車行了許久,我喝得不少,也有些倦意,但馬車顛簸,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車裡空氣悶,我於是掀開車簾透氣。夜裡不知道為何突然下了小雨,就在這一會兒,飄進來綿綿雨絲。

我將車簾放了下來,道:「要不是安王,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回府。」

「殿下同我客氣什麼。」賀櫟山頓了頓,又道,「殿下出去一躺回來,客氣生分不少,反倒叫我不知如何面對了。」

夜已經深了,周遭寂靜,只有「啪嗒」「啪嗒」的馬蹄聲,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春闈之前,殿下曾經叫我幫忙要過記載全部考生的名錄。」

我轉頭看賀櫟山:「怎麼了?」

他閉著眼,臉頰中央泛著淡淡的紅——大抵也是有些醉了,沉默了好長時間,才又開口道:「我沒有給殿下吳州籍貫考生的名錄。」

我拉開車簾,對車夫呵了一聲「停車」。車停下來,駕車的兩名僕從被我驅使去了遠處的屋檐下等候,車上只剩下了我和賀櫟山兩人。

我撫了撫額頭,下車轉了兩圈,雨不大,雨絲綿綿拍在我腦門上,稍微將我澆清醒了,我再坐上車,儘量平緩地開口:「為何?」

賀櫟山道:「科舉舞弊是大罪。」

我深吸了一口氣,按了按額頭:「你認為有人找我通融,你以為我要徇私?我從吳州回來,你覺得這個考生是吳州人?你倒是好會揣測。」

賀櫟山轉過頭,一雙桃花眼清明無比,一動不動將我看著,道:「殿下如今反應,倒是驗證了我心中猜想。」

我不語。

賀櫟山道:「若真有抱負學問,蠅營狗苟的勾當,斷然是看不上眼的。殿下,科舉事關重大,春闈一到,各大考官家裡面都是拜帖,鑽研之輩四處請託,殿下身居高位,何必為了這種人犯險。」

我嘆一口氣,無奈道:「從未有人找過我要行這方便。」

賀櫟山道:「即便不是此人主動,但讓殿下動了幫忙的心思,又怎麼能說他沒有經營此道呢?」

我道:「安王是想說本王愚鈍,受騙上當。」

賀櫟山道:「小王絕無此意。小王是想說——」

我打斷他:「如今春闈已過,本王就是有力氣也沒處使了,安王若是願意,不知道可否將先前刪去的那部分考生名字重新交給本王看看?」

賀櫟山遲疑片刻 ,道:「殿下若是需要,小王就去給殿下尋來。」

我鬆了一口氣,道:「多謝安王。」

賀櫟山又是沉默,片刻,說:「所以小王說殿下出去一趟,生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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