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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櫟山府上歌姬舞姬,倌似的人物不少,他在外面喝酒聽曲,看上哪個就帶哪個回去,一擲千金眼睛都不帶眨,外邊裡面紅顏友朋無數,多一張嘴議論,他名氣就又長一分。

以上種種,市井坊間喜歡議論稱道,朝中之人卻很看不上,覺得是銅臭、濁氣,難聽點便是敗家子,所以有官身的往往不願意跟他走近,免得壞了聲名。他和景杉出去喝酒,會的也都是些紈絝子弟,今天破天荒去了謝文的宴會,景杉只待了一會就招架不住酸氣,遂才溜之大吉。

「安王深夜出行,還專門不坐平常用的轎子,是擔心旁人說你在外面鬼混,又帶了美妾回家嗎?」

「殿下又揶揄小王,」賀櫟山沉痛地捂住胸口,「可惜此番去的是晉王府,要說鬼混,也該是殿下鬼混完,帶小王我回去。」

他這人愛跟浪蕩子交往,講些混帳話從不害臊,再糾纏下去,反倒是我吃虧,我遂不再多言什麼。

過了一會兒,我側首一看,見賀櫟山唇角微勾,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原是拿話堵我呢。

車駕了好一陣,終於到了我王府門口。

賀櫟山先下車,對著宅門看了看,路口邊繞了兩圈,道:「往往一些附庸風雅之人,喜歡鬧中取靜,晉王殿下反其道而行之,喜歡靜中取靜,果真是風雅人物,令小王羞愧。」

我乜他一眼:「寒舍簡陋,安王若是不嫌棄,屈尊降貴歇息一宿,免得回去晚了,雨再下更大。」

碰見那神武營的兵後,不知道怎麼就犯了霉運,雨越下越大,車越行越慢,我話音剛落下,雨勢忽地便又增了起來,噼里啪啦砸在傘上,賀櫟山抬頭瞧了一眼被打得亂晃的紙傘,沖我走來。

「殿下美意,小王感激不盡,就算是吃糠咽菜,住下人柴房,也絕不埋怨什麼。」

我再無奈看他一眼,一腳跨進王府大門:「本王知道了,給你安排最好的一間客房。不過晚上吃過一輪了,肥甘厚膩不助消化,飯菜就免了,給你煮點醒酒茶罷。」

賀櫟山假模假樣表演一番感激涕零,隨我一道入了府。

他頭一回來我府上,王府上下都不認得他,因他相貌好看,也不像旁的自恃身份的人拿腔拿調,第二天一早醒來,他在花園裡逛來逛去,好幾個丫鬟輪番過來看他,他附近走過的那塊地,一點灰塵都已經不沾了,幾個丫鬟還在那掃來掃去。

我醒得比他晚,走過去花園的時候,幾個拿掃帚的丫鬟一鬨而散,他在小亭當中喝茶吃點心——據管家說,他不願意到飯廳去,就想要在這花叢之中用早膳,說是對著花花草草才有食慾,害得我在王府多轉了一刻鐘,才找到他人影。

這罪魁禍首還在那埋怨道:「殿下在吳州的軍營里待久了回來,煞氣重,一過來就將美人都嚇跑了。」

「我府上的丫鬟都是正經清白人家出身,經不起得你戲弄,」他坐在那方小亭里只一張小的方桌,方桌邊上四根粗陋的石凳,我在他對面的凳子坐下,「你再在我這裡沾花惹草,鬧出什麼,本王就只好哄你出去了。」

賀櫟山里塞完一枚比棋子稍大的桂花酥,喝了一口茶,拿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放下帕子,笑了一聲。

「小王什麼都沒做,殿下卻這般揣測小王。」

「你什麼都沒做便已成這樣禍害,」我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你要想做點什麼,豈不鬧出更大的禍事?」

賀櫟山道:「殿下雖與我同歲,但講話仍然同從前一般,苦口婆心,小王心中萬分委屈,但既然殿下開口,小王也只能受著了。」

「你嘴裡便沒有正經話。」

「小王說的話句句正經,只是殿下不願意將小王當作正經人罷。」

賀櫟山吃完早點,由我領著在花園裡面逛了一圈。

我住的地方雖然僻遠,但是宅子是御賜的,規制還是在那裡,可能是花草也怕人,人少的地方,就願意多長一些,恰逢三月,院子裡很多花草長勢喜人,他在花叢裡面流連好長時間,說我院子裡的花安排布置得不錯,只是差一點紫色,說是他那裡還有幾株紫色的花,若是我喜歡,可送來給我裝點。

賀櫟山這人雖然在學問上沒有什麼建樹,但是吃喝玩樂,對於一些沒有用的玩意,倒是懂得許多,譬如要吃什麼茶、喝什麼酒、熏什麼香,以及養花弄草這一類,行家中的行家。

我本來不覺得有差,聽他一說裡面門道,倒真覺得缺點什麼。

我開口應下,過不幾日,果然有人過來送花。

賀櫟山人沒來,來的是他家裡的花農,除了花之外,還專門帶了土、鐵鍬一把,到花園裡將花栽了,跟我府上的丫鬟說了下養花的規矩,澆花的流程,嘀咕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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