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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杉如今還沒有長醒。」

賀櫟山看向我:「殿下,你知道你離京這些年,我過得有多苦了吧?」

我二人來了慕玉樓,賀櫟山叫出來老闆,打聽到景杉所在房間,我二人立刻沖了進去,床上正躺著一個人,脫了一半的衣裳,景杉自個兒躲在房間一角,看見賀櫟山和我來了,竟然也不意外。

「安王,你怎麼就能喜歡男人呢?」聲音幽怨極了,好像他是被強拉過來那個。

我登時鬆了一口氣。

賀櫟山將那個小倌叫了出去,我三人就這樣在桌前坐下,沒等我和賀櫟山說什麼,景杉就先開口道,「三哥,這回我是真悟了。」

我沒好氣掃他一眼,「你悟什麼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娘要兒娶,兒不得不娶。」

他這一番話說得委屈,我抬頭去看,他的頂天立地男兒淚又滑下來一行,兩個眼泡都腫了。賀櫟山見了,掏出來一條手帕——那條手帕上面還有香氣,繡著一對鴛鴦,不知道是哪位溫香軟玉塞給他的。

景山接過手帕,擦了下眼淚,沒料到越流越多,最後乾脆把手帕丟到一邊,拿袖子揩起來。

「三哥,無論怎麼選,都是我娘選的最對。我早晚要成婚,不是今天也是明天,不是今年也是明年。她選的人也好,我也找不出來更配的。我今天在這裡一夜荒唐,跑去拒婚,明天父皇就要將我叫過去,吳英吳將軍,想必也要生不小的氣,我本來就沒有什麼本事,還闖這麼大的禍,叫父皇面子上掛不住——我娘去找他,他親自賜的婚,他要生了氣,見我陽奉陰違,說不準連我的爵位都摘了,踹我去苦寒之地,一輩子不准回京。」

他這個呆子,又笨又聰明的。

我放緩聲音,「既然你都知道,何苦為之?」

景杉搖了搖頭,不肯說話,一會兒,推開窗戶,仰頭去看月亮,喃喃自語。

「三哥,什麼都好,只是我不高興。」

一會兒,再說:「我不高興。」

樓下就在這時候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叮叮咚咚的撞擊聲,透過窗戶傳了上來。我走到窗邊,將窗戶另一邊也推開。

只見慕玉樓的前院走進來一隊士兵,各個配著刀,穿著盔甲,每兩個人一組,分頭往幾個出口的地方堵去,餘下的人正往樓上走,只剩下一個尾巴,不知道上去了幾個人,光看尾巴,至少已經是三個。

「神武營的人,」賀櫟山走過來,在我耳朵邊開口,聲音肅穆,「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景杉本來正靠著另一扇窗戶兀自感傷,聽了這話,立刻跺了一下腳,「不好!」

賀櫟山也道:「不好。」

神武營出動不知道要來做什麼,但看這陣仗,保准不會是規規矩矩誰都不想打擾的。

景杉火急火燎扒開窗戶,身子已經支出去一半,賀櫟山眼疾手快將他按了回來:「康王莫急,你現在跳下去只能被抓個正著。」

景杉這下子又一個箭步竄到了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好,連頭都蒙了進去,立馬又伸出一隻手來,將本來束好的簾帳拉了下來,賀櫟山走到他床邊,語氣已經非常無奈:「康王殿下,你不會以為把自己裹進被子,神武營的人就能裝看不見吧?」

不僅不會裝看不見,反而更願意過來揭開他的真面目。

景杉於是將頭伸出來,「那怎麼辦?!我要是被抓到,我的一世英名……我、我……」

他額上冷汗直流,就在這時走廊外傳來「登登」的踏步聲,還有刀劍相撞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門打開的聲音——就在隔壁,然後就是尖叫聲,夾雜著官兵的呵斥,離得不算遠,講話聲音也大,隱隱約約能夠聽到「辦案」「捉拿奸細」的字眼。

賀櫟山道:「似乎是在搜人。」

景杉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兩個眼睛在地上找來找去,不知道在找什麼,我猜是在找洞,突然之間他臉色一亮,抬頭過來瞧我:「三哥,好三哥,三皇兄,你剛回京不久,別說這些官兵了,朝中多少人都不識得你模樣,不如,你幫我擋擋吧?」

隔壁的一間屋子搜查沒有多久,可能是沒找到人,腳步聲又在走廊響起,比剛才還要氣勢洶洶,一會兒就到了門口。景杉指揮賀櫟山也躺上了床,讓我躺在靠外的一側,將我的衣領扯開,吩咐一番,緊接著就拿被子將自己和賀櫟山的頭臉完全蓋住。

於是等晏載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我從被子裡露出半個身子,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我預備要說的話,突然之間就全忘光了。

現在不是裝的驚嚇。

現在是真的。

全京城這麼大,偏偏遇上這麼個熟人。

偏偏剛開推開窗戶的時候,只看見尾巴後面跟著的官兵,沒看見是他在帶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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