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掌將那箱子劈開,金光燦燦灼眼,將我三人閃得愣在原地。
成箱的金元寶,累得整整齊齊。
江起聞率先從震驚中清醒,喃喃道:「倒還真是枕千金而眠……」
***
我和林承之在柳文崖屋裡守著,江起聞出府去叫大理寺的人來搬東西。
就這麼坐了半天,林承之不說話,我也不開口。縱然知道如今這局面,從前種種,大抵也都是我苦心設計造就,卻還是忍不住想,他什麼時候能主動朝我走近。
樂安三十年冬,宮裡來了封文書,要我即刻回京接受冊封。
來是機緣,去是機緣,相逢是匆匆,千里之遙,有些人半輩子也未必再見。臨走之前,我想跟他坦白。說我不是曲戍,我姓段,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個兒子,叫段景燁。今後他若偶然記起這匆匆幾年,回憶里我不至於虛假。
我預備了無數要說的話,等在將軍府外的一間酒樓,好酒,好菜,送行的人要做的,我這個要走的人一併準備了,他卻沒有來。
雖隱隱預料或有這個局面了,心裡到底還是難過。
菜涼了,煮的酒也涼了,夜色沉沉,窗外下著小雪,我獨自回了府,翌日一早,啟程離開了吳州。
那時我與他,生了一些嫌隙。
文書一到時,我外公就派了嚴勝來書院告知我此事,要我即刻收拾行李下山,我敲他房門沒人應答,便寫了張字條塞進門封,說我有話想對他講。
終歸是沒等到人。
回京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和他這麼幾年的交情,到頭來竟是這樣結局。一直想,一直覺著遺憾,後頭,我甚至覺得,他那時會不會根本沒看見字條,所以才沒有來?
但也沒法再問了。
他如今對我的態度,不像當年那麼親近,也不像當年那麼決絕,全然是疏離禮貌,好生扮演,甚至有時連我也相信了,這世上真有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叫林承之的人。
只是我騙不了自己,我若騙得了自己,當時便不該喊他那一聲「子湛」,將這顆心又置於從前忐忑惴惴的境地。
臨安再見他後,我幾方敲擊垂詢,知道「林承之」是徐州人士,年紀跟祁桁差不多一樣,是家中獨子,雙親都在徐州的鄉下務農。
從前聽惜夢說,祁桁早年父母雙亡,一直是寄住在她家。惜夢她爹,也就是祁桁母親的哥哥,對這個唯一的妹妹很是疼愛,知她去了,可憐祁桁境遇,從小對他照拂有加,加之他學問好的緣故,族中小輩對他也很是尊敬。故他雖雙親早逝,卻一直生活順遂,沒吃過太大的苦。
祁桁的身份必然是不能假了,那麼「林承之」……
究竟是虛構出來,還是真有這麼個人,叫他給冒名頂替了?入京趕考前,各省官員都會上呈名單。參加會試,也需原籍所在的官文證明身份……
可如果真有「林承之」此人……
代考的是他,入殿試的是他,得功名的是他,如此舞弊,有什麼好處呢?
冒名頂替,是掉腦袋的大罪。加之從前嫌隙,他在詩會時不願承認,實是理所應當。從前走時,他尚不知我身份,如今重逢,我是唯一知他底細的人,此種攸關,他心裡真就沒忐忑過嗎?
「林修撰。」
林承之恍然回過神一般,睫羽一動,道:「殿下請講。」
我道:「林修撰若是有空,不妨到本王府上坐坐。」
林承之道:「這……科舉一案未了,翰林院中也許多事情沒有辦完,近來沒有空閒,不敢輕諾。」
果然。
「無妨,什麼時間有空了,什麼時間來,本王候著。」
我喝了口茶,順道將他的杯子斟滿,他站起身,雙手接過茶杯,躬身道:「多謝殿下。」
老天爺安排我與他再遇,他要揣著那個身份,我也順著他端著晉王的架子,禮儀尊卑,左右卻是他多受桎梏,不得不聽我講,不得不順著我的路來。
「本王從前在吳州,有一位故人……」說完,我抬頭看林承之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接著道,「這位故人有個表妹,曾贈本王一個荷包,本王經人提點,方知在吳州,未婚男子贈女子手鐲,女子贈刺有對方姓名的荷包,視作定情。」
「提點本王的人還說,本王的這位故人對表妹心悅已久,本王橫插一腳,是不義之事。本王這才知道,為何那段時間故人一直對本王不假顏色。本王方了解內情,卻得了急詔要馬上回京,便在臨走前寫了張字條邀故人一聚。」
頓了頓,我道:「林修撰覺得,他若曉得本王是不了解當地風俗才冒失收下荷包,會原諒本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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