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我害怕當他知道我這點難恥的痴念, 連最後的情面也不願舍我。
可他如今,已然要跟我一刀兩斷, 我又何必顧念這點麵皮,情面?
「哦, 是何流言呢?」我緩緩道,「是什麼流言, 叫林左少卿避如蛇蠍, 要這麼急著跟本王劃清界限?本王不知,請林左少卿賜教。」
「……殿下何必為難下官。」
「怕是林左少卿為難本王。」
「殿下權勢滔天,要尋什麼樣的……人物沒有,何苦拿下官來逗樂打趣。」
「你當本王拿權勢壓你?你以為本王是什麼人?」我只覺喉嚨發緊, 腳底生寒, 「本王與你朝暮相對那些年,你還沒將本王看清嗎?」
我這一顆真心,他要拿去挫了揚了踩碎了餵狗, 都隨他開心,我既是給了,便毫無怨言。普天之下, 他再也不能找到這樣一個願意像我這樣肝腦塗地之人。
可他竟敢不信我。
「殿下一時興起,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如何收場,於殿下而言都能周全,只是下官人微身賤,陪不起殿下這一遭任性。」
林承之聲音似比這晚風還要寒凜,聽得我血液都快要凝滯。
「殿下……告辭。」言罷,他抬步便走。
「子湛,子湛……林承之!」
這回無論我再說什麼,他就這樣決絕,只將背影留我。我陡然間生了一種惶恐,好像此刻不將他留住,我與他從此就真正陌路殊途,天涯不見。
萬千情緒一時涌在心頭,我抬腳將他追上,啞道:「本王知道是你殺了唐宏升。」
他終於停住了腳。
轉過身,神情如遭雷劈。
「你將本王當作棋子,本王便為你做這棋子,」我靜了又靜,緩了又緩,「只要你開口,只要你想要,本王便為你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論天塌地陷,本王都讓你周全。」
林承之喉嚨起伏滾動,堂前月色,花下月影,終將他臉色蓋得晦暗。
「下官不知殿下在說什麼。」
「殺唐宏升的毒藥,是你從那敵國探子身上繳來的,此事涉及大理寺內鬼,需要避人耳目,若我沒猜錯,恐怕審問那探子的也只你一人。整個大理寺,只有你知道那毒藥,那毒藥送到你手上,才讓你生了此計。」
林承之默然不語。
「唐宏升的毒根本不是下在酒杯之上,他是在大理寺被你下的毒,那毒只有喝酒之後才會發作,房間內的第三個杯子,是他在等你,你與他約定好在慕芳樓見面,你卻沒有來,他幾杯酒下肚,毒發生亡。你讓他死在慕芳樓,一是能將自己關係撇清,二是慕芳樓人多眼雜,馬上就能發現唐宏升的屍體,順天府的人一來,又會立刻通知大理寺……」
林承之神色微動。
「你第一個去到現場,不是為了封紫蓉的口,而是為了將那沒毒的酒杯帶回。你讓大理寺的人誤以為那毒是下在酒杯里,如此大理寺便會將查案的重點放在當天出現在慕芳樓的人,而當日你與本王在甄味閣吃飯,本王便是你最好的人證。」
「你代大理寺將唐宏升的遺物轉交給了唐夫人,卻偏偏少了一隻白玉杯,若我沒猜錯,你便是在那杯子上下的毒,早早已將其銷毀。」
「唐宏升說你是該死之人,那房間內兩幅碗筷,卻有三隻酒杯,說明這第三個人,要麼是湊巧路過,要麼是打定不會久留。我猜,是他知道了你什麼把柄,要挾於你,唐宏升突然說要給紫蓉贖身,那筆銀子便是從你身上所出,你答應了他,卻並未赴約。」
聽我將這些道來,他依然鎮定異常。
「唐宏升說你該死,是他發現了你冒名頂替一事?」
林承之抿緊唇,不答。
「你知道紫蓉不是兇手,所以他們嚴刑拷打紫蓉,你卻要將她放走。唐宏升雖死有餘辜,但他一死,一乾女眷伶仃無依,所以你將自己的積蓄都交給了唐夫人。你步步為營,處處謹慎,卻又偏要……處處心軟。」
「你算無遺策,只是從來心軟。」
林承之不答話,不反駁,只任由我說,說到最後,我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這便是你,只能是你。」
這世上的官司恩怨,往深了瞧,扒來看去,見得的都是顆人心。若是猜准人心,什麼疑點便不再是疑點。他這局,本該天衣無縫,卻偏偏遇上了我。
因我知他絕頂聰明,卻又總是多此一舉。也因我知他的多此一舉,才敢背離自己那歷久彌深的偏袒,見得他這活菩薩大善人的一顆殺心。
林承之仍然不動聲色,良久,他方道:「殿下說這一切,可有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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