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介閒人,遊山玩水, 喝酒作樂, 也成了賀櫟山府上的常客。
吳筠羨生了個男孩, 取名叫段樑, 乳名木木。景杉雖然當了爹, 但整日還是那沒正形的樣,只是出入煙花巷柳, 就落寞許多——一干狐朋狗友,都知道吳筠羨的脾氣, 怕將吳將軍得罪,不太敢將景杉帶上。
太子被那位敲打過後, 這一兩年都沒再有什麼動靜。
段景昭還是孜孜不倦地跟朝中各位肱骨棟樑聯繫打點,偶爾也將本王拉上, 讓諸位大人也看看本王這個押注。
晏載還在神武營當副將, 景杉還在他那練武,只是明娉總不時要來王府探望,景杉這榆木腦袋,終於看懂了明娉的醉翁之意, 私底下收了明娉的銀子, 偶爾幫他們牽線搭個橋,晏載自以為尋了景杉這個擋箭牌,卻不知早被他的乖徒兒賣了幾百回。
可神奇的是, 一來二去,三回四回,晏載和明娉, 關係竟真漸漸近了。
某日,本王進宮看望宸妃,於花園小池邊,看見兩個人影,在那拉著風箏線跑得歡快。待走近些,風箏掉了,兩人都要去撿,手就這麼疊在了一起。
本王不小心又走近兩步,看見兩個人兒悉皆通紅的耳朵,脈脈含情的雙眼,趕緊將眼閉上,腳收了回來,繞了條道溜掉。
至於林承之……聽說他又升了官,如今是朝中炙手可熱的吏部侍郎,年紀輕,升得快,總是叫人艷羨,背地裡,許多人都稱他是楊黨,說他攀附左相楊兆忠,鞍前馬後好不殷勤,楊兆忠似乎也有意將千金楊沐秋許配給林承之。
某日,我跟賀櫟山又被邀至了詩會,我也得見了楊兆忠那位千金的真顏。
瞳中秋水一翦,亭亭芙蓉之姿。
是位美人。
彼時剛入了冬,雪花簌簌飛舞,我透過掩映的山石花木,看見涼軒之中,有人取下身上氅衣給她披上。
那人長身玉立,眉目含笑,一如當年。當年那個刻板無趣的茶壺精,終究搖身一變,成了倜儻風流一人物。往來春秋夢一場,撥開雲霧一看,不知是他變快了模樣,還是回憶里我編出的夢太過美好——
困住了自己太久。
賀櫟山指給我道:「穿藍色衣裳那個就是楊兆忠的女兒楊沐秋,聽說也是個才女……」
我捉住賀櫟山的袖子:「也不知這麼個天氣辦什麼詩會,走了,喝酒去。」
我轉過身跟賀櫟山從水榭饒至迴廊之上,不知為何,如芒在背,等我回頭去望,卻又什麼都沒尋見。
大雪漫漫,飛檐斗拱都裹上了一層素淨的白。蒼茫遼闊的天地之間,是熱鬧喧囂的皇城。
本王的寒疾,在那個冬天,又犯了一次。
待快入夏的時候,段景昭突然來府上找我。神情萬分著急。我將他帶進了屋內,剛落座,他連口茶也沒來得及喝,便道:「三弟,為兄懷疑,父皇……」說著壓低了聲音,「已經到了大限之年。」
一句話如驚雷落地。
「此話怎講?」本王登時拉直了背。
段景昭神神秘秘道:「三弟可還記得蘇御醫?」
我腦中搜索一番:「是年前告老還鄉那位?」
段景昭點點頭,肅道:「為兄剛得知,蘇御醫前些日子又回到了太醫院。」
「皇兄的意思是……」
段景昭又將頭一點,目光深沉:「若非是父皇病情嚴重,又怎會急詔蘇御醫回宮?」頓了頓,「為兄還聽說,近來父皇已連著缺了三次早朝。」
如果那位殯天,如無意外,繼承大統的就是太子。到那時……
「二皇兄想如何做?」
「若能令父皇改立太子,自是上計。若不能,便不能讓太子活到繼位那日。」段景昭眸光一深,「為今首要,是要知道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我二哥認為,若父皇的病情還能撐上些年月,便不能操之過急,以免漏了馬腳。最好是設計讓太子犯個什麼大錯,讓父皇將他改立為太子。如果父皇已經時日無多,那麼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將太子斬殺。
如今我和景鈺都站到了他這邊,朝中他也打點了許多官員,到時要改立太子,群臣進諫,他必然是呼聲最高,也最是妥當。若是宮變,名不正言不順不說,恐他還要防我和景鈺背後一劍。
故而,若非萬不得已,決不能當面斬殺太子。
又過幾日,我忽然被急詔入了宮。
夜色深沉,風又乍起。走在靜謐的皇城之中,隱隱約約,我覺得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到了御書房,門一關,禮一行,我那位父皇終於從公文案牘中抬起頭來,記憶中那銳利的雙眼依舊,只不知何時臉上又添了幾道刀深的皺紋,長須多白了幾根。
我正走著神,他威嚴一呵,「你可知朕找你何事?」
「兒臣不知。」
忽然間,我面前擲來一冊公文。
「打開看看。」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