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公文,一字字讀完,剛合上頁,便見他站起身踱步至我跟前。
「柳侍郎參的摺子,說王越通敵叛國,你怎麼看?」
我雖然沒在朝中當官,但朝中大事,喝酒之時也聽得一二。
最近鬧得最大的一件,是說突厥犯境,處州失守,王越十萬大軍不敵突厥三萬兵馬,自言無顏面聖,刎頸而亡。消息傳回京中,一片譁然。
那摺子上頭寫的,是有關王越昔年收受賄賂的罪證,以及從其家中搜出的與突厥人來往的信件。
不過,我一個不管事的閒散王爺,這事問我作甚?
「兒臣聽說王越乃忠良之後,王越若真是通敵叛國,父皇自然應當嚴辦。若不是,也不能讓已死之人憑空背了這黑鍋,令家族蒙羞。」
一時安靜。
「你倒是滴水不漏。」我父皇耷拉著眼皮,斜睨我,「朕只想問你,你覺得王越是忠是奸。」
他這樣問,是一定要我拿個主意,不要再打馬虎眼。
「兒臣跟王越沒什麼往來,但父皇若要兒臣拿主意,兒臣覺得,自古通敵叛國,為的不過是高官厚祿,可如今父皇治下,我朝昌隆盛世,國泰民安,王越也官居高位,卻非要做突厥人的走狗,實在是有些古怪呢。」
我定了定心神。
「兒臣覺得,他是忠。」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我父皇看我兩眼,臉色稍霽,道:「既然如此,朕便派你去領兵禦敵,順便徹查王越一案。」
……
我從宮中往回走,頓覺這夜比來時還暗了幾分,風兒也涼了幾多。
心想,當時我若不說王越是忠,是不是就不會攤上這個差事?回想一番,又覺得一切不過是託詞,只不過他做事,總是喜歡順水推舟,不留什麼話柄。
皇子親征,是為增漲士氣,選我去,是因我曾在軍營摸爬滾打,一身武藝「威名在外」。卻絕口不提,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宣我進宮,為什麼要將我宣到御書房內,要從龍座上站起來,讓我看他雖老矣,身骨精氣尤在。
人越是沒有什麼,越是要裝作什麼。
我父皇他,是真的病了。
他害怕了。
他怕太子繼位之時,我要動什麼手腳,所以趕緊讓我南下禦敵,以保太子順順利利地坐上這個皇位。等我歸朝,一切塵埃落定。或者,我就這麼死在了外面,一了百了。
他從來沒有改立太子之心。
他要擺出那副猛虎之姿,以免我此時生疑,逼宮奪位。
虎毒尚不食子,卻不知虎有几子?
***
過不幾日,此事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我父皇封了我為主帥,又點了兩個副將跟我同行。其中一個,便是晏載。他一身戰功赫赫,比我這紙上談兵的主帥貨真價實不少,這麼安排,算得是妥當。
我二皇兄得知了此事,趕緊來了我府上找我商議。
「三弟,你見過父皇,他如何?」
我斟酌一番,道:「不像病入膏肓。」
段景昭思索片刻,試探道:「三弟覺得,父皇為何會要你做這個主帥?」
我哂笑:「二皇兄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段景昭眼神微動:「三弟如何想?」
我道:「父皇有保全太子之意,弟弟本就沒想過去爭,只是弟弟調離京中,今後便幫不了二皇兄你什麼了。」
段景昭神色晦暗:「父皇若想保全太子,為兄又如何跟他爭得?」
「二哥若不想走那最後那條路,只能下個狠招了。」我壓低聲道,「二哥若要做局,務必讓太子聲名掃地,再也不配做這儲君,父皇才會因眾口悠悠,不得不改立太子。」
「三弟說的是。」段景昭擎著茶杯,出了神,良久,茶還未喝,放了杯子,口中喃喃,「父皇這顆心,可真是偏到了天上去。」
***
知我要出征,景杉去寺廟求了道符,說是能保平安,讓我務必貼身放著。賀櫟山說他沒什麼好送的,摸了幾顆夜明珠,說這玩意是個硬通貨,讓我別苛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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