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別,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一切安排妥當,我率兵立於城門之下,許多人來送。
景杉抱著我的脖子哭得稀里嘩啦,湊到我的耳邊讓我打仗別衝到太前,小命要緊,拍拍我的肩膀退下了。
賀櫟山道:「記得上回送殿下出城,也是這個季節。」
我道:「卻還是你二人來送我。」
賀櫟山笑道:「等你回來,還是我來迎你。」
他又定定看我許久,目光中揉捻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聲音啞了幾分:「等平安歸來,我有話同你講。」
是個好日頭。無風無露,天光大亮。
我策馬轉身,最後一眼,是賀櫟山的臉。
白玉冠,滾金邊的袖。
清輝映進他眸光,一如當年我在國子監與他初見,他被罰站在樹下,卻還膽大包天爬樹去摘果兒,張口將我叫住幫他接果兒。眼角眉間,無邪爛漫。
他身後,是盛世太平,京華塵夢。
我身前,是漫漫風沙,歸路無期。
城牆上,明娉哭成了淚人兒,我覓覓等等,終究沒見到他來。
戲中故事,咿呀鏗鏘,千迴百轉,就這麼走到了結尾。
散完場,又該去趕下一出馬亂兵荒。
第49章
處州城有一個聽戲的地方, 叫做調易樓。
地方倒是寬敞,桌子椅子擺滿,能容下上百人, 就是樓中裝點不大仔細, 這破一塊那一裂口的, 茶水也澀口, 跑腿的夥計愛搭不理, 這麼做生意,放在臨安定然是門可羅雀, 但在江州,人來人往, 每天來得晚了,連張桌子都占不到, 只能站在後頭墊著腳聽。
處州的茶雖不好喝,酒倒是一絕。
戲館裡頭, 也整天是喝得醉醺醺的看客, 坐在底下呼叫捧場。
至於唱的戲,平心而論,就我來看,兩個字——
難聽。
唱得像磨牆皮不說, 衣裳也做得不精細, 有時連妝都懶得上。總之,里子面子,要哪沒哪。
但是, 來這茶館戲館的,大多也不單只是為喝茶聽戲,最最主要, 是湊個熱鬧。甭管幹什麼,只要人多了,那就好玩了,上頭的人啊呀在唱,下頭的人嘰喳在講,城裡頭的新鮮離奇事,坐一下午,就能聽個七八。
閒得沒事,我也來此消磨。
茶館的斜對面,還有一家青樓,有時,這邊剛散場,那邊就開張。
戲聽罷三首,茶沏過五六,總算,等到那玉開了張。
「殿下,我還是第一次去這種地方呢……」晏載跟著我出了茶館,在我耳邊小聲道,「等會您可得教教我。」
他這話說得——
「本王難道就經常去了嗎?」
晏載轉著眼珠小聲嘀咕:「翠微樓那會您不是……」
「……」我轉過頭,「那你們神武營天天擱那樓里抓人,還去得少了嗎?」
「這,見是見得多了,可也沒有親身體驗過啊,下官哪像您這般……呃,風流倜儻,您又不是不知道,京城軍紀多嚴啊,再說了,我天天帶兵擱那過,人老鴇龜公,上上下下都將我認得了,哪敢留我。況且,也不單是我們神武營抓人啊,還有巡城司的人呢,咱神武營的人要是被巡城司抓到,不定要做多大文章呢。」
「明白了,你是有色心沒色膽。」
我點頭,一腳跨進玉紅樓大門。晏載趕緊將我追上:「誒,將軍,晉王殿下,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您這可就是污衊了啊……」
老鴇很快就來了招呼,一招手,環肥燕瘦都往前湊。脂粉味沖得晏載直打噴嚏,一隻手輕輕攀上他的肩頭,緩緩地往他精煉的胸膛滑去。他耳朵登時通紅,怔了一瞬,才幹巴巴地道:「姑娘,使不得啊……」
那美人的手仍然沒有抽回,只低頭掩扇一聲輕笑。
「公子,您可真會說笑。」
晏載抬手幾次,約莫想將那支纖纖玉手從他胸前扒拉開,但終是在即將碰到的時候抽了回來,無可奈何地放下手,一個勁地朝我使眼色求救。
我輕咳一聲,裝作很有經驗地道:「本公子要見宛兒姑娘。」
此言既出,那姑娘搭在晏載身上的手「蹭」地收了回來,一群美人,與那老鴇對望一眼,臉上各有顏色。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