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倏然將手抽回來,心裡鬆了又提,提了又松,腦中一陣翻江倒海,「你,切莫誤會。」
晏載用更複雜的目光看著我:「末將知道,殿下叫的是別人。」
他說著這個「別人」,我一時之間又頭疼了。
不敢多問。
越問其中誤會恐怕越大。
後來我意外得知了他心中的別人是誰。
就在退敵之後,等待朝廷命令的這段時間,又來了給我的信,他親自送過來,邀功一樣遞到我面前。
「殿下,這是安王的信。」擠眉弄眼說完,還沒有等本王說什麼,晏載就輕手輕腳地給我關上了門,一陣煙兒一樣消失在我面前。
我想將他捉回來將這件事情說清楚,但賀櫟山第一次給我來信,心中好奇更多,坐在桌前將信拆開。
裡面只有一頁紙,折了三次,不像從前他的風格。
有的沒有的,都要在信上寫,洋洋灑灑一大堆,吃了什麼,見了誰,遇見了什麼好玩的事——他就這樣,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境地,都灑脫得很。
紙上大部分都是空白,只有中間寫了兩個字。
——「思君」。
第51章
地牢裡面濕氣重, 處州本來算是乾燥的地方,現下入了秋,風颳起來, 大了的時候耳朵都會發疼, 這樣的妖風捲來捲去, 竟然也沒有消散半分的潮氣, 一進裡面, 連呼吸都變得黏滯起來。
越往裡面走,腳底便越濕。
地牢裡面有一條狹窄的通路, 路的兩側沒有設牢房,簡單有一個在牆上的機關, 從外面進裡面,關閉機關, 牆上的箭矢就不會發動,從裡面往外面出去, 也是一樣。
我低下頭, 看著底下越來越明顯的水漬,覺得不太尋常。
「這裡是放了水?」
身邊一個兵道:「回稟殿下,按照華宛兒交代的,屬下等人全城搜捕, 抓過來了突厥的探子, 有些不肯招,所以用了一些法子。牢裡面有血腥……味道大,有些犯人嚇得失禁, 也是各種臭味,經常要打水過來洗。」
孔建木愛喝酒,又跟華宛兒私交甚密, 經他的口,軍中密報傳到了突厥人耳朵里,他後知後覺華宛兒是化妝在城裡的探子。
若無他的通風報信,突厥大軍不會這樣破城。
王越查出來他身上蹊蹺,這件事連康成領也不知情——孔建木傳給康成領的消息,說王越決定回京告狀,立誓要讓康成領下獄,其中添油加醋,也未必不是這樁冤案最大的誘因。
孔建木違反軍紀召妓之事,晏載在城中打探到,傳信給我,於是有了去抓華宛兒的事。
這位花魁口一開始尚硬,用了一些小刑,加上孔建木被捕,認了自己是探子的身份。
她自稱是漢人和突厥人的種,母不詳,父也不詳,像他們這樣的小孩不少,都住在一個村子裡面。戰亂的時候,突厥人會擄走漢人女子,這些突厥人有的已經成家,有的沒有,有些女人就跟了突厥人,但更多的,自覺受辱,生下孩子,扔掉,改換名姓,乃至遠走他鄉。
沒有打仗的時候,兩國交好一些,管得就沒有那麼嚴,他們這樣的小孩日子就好過一些。
等到兩邊有一點摩擦,朝廷管控嚴起來的時候,突厥人就不能夠再進漢地,那些混種生下來的小孩,比平常受到的排擠更重。
有的相貌跟漢人不那麼相像的小孩被打死,扔在街上,官府的人都不願意管。
這些跟突厥人有染的女子就住在一個單獨的村子裡面,村子裡面有個「送生池」,石頭砌出來的一個小水溝,有些女人生下來孩子,不願意養,就半夜悄悄摸進村子裡面,將小孩放在石頭邊上,底下墊著錢,就叫送生錢。
村子裡都是女人、小孩,小孩多了,也不分你家我家,一起這樣養著。
到了小孩年紀大一點,就得去外面討生計,東西不夠吃了,不能再住在村子裡面。
但她不是因為討生計才離開那裡。
在她很小的年紀,仗打起來,這些規矩都散了,村子被突厥人搶光拿光,很多人都跑了。
她沒有跑掉,被突厥人抓住了。
那時候她才七八歲的年紀,已經生得顏色好看,被突厥人派去城裡面做探子。
被選中的人不止她一個,村裡面許多小孩從小就遭到漢人欺負,對漢人比對突厥人還恨,統統被收作了奸細,送往處州城中,乃至有的還去到別的州府,京畿重地。
「嚴刑逼供,也不一定就能夠得到什麼情報,」越往裡面走,血腥氣越重,我手在牆上拂了一下,沾滿了指頭的血,心頭煩躁,抽出來手帕擦了,「本王不需要屈打成招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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