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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前,他還斷斷續續地在喉嚨裡面罵。

因為太小聲,本王懶得聽,所以沒有聽到。

但我手下的人聽到了,又打了他兩個耳摑。我叫人住手。

雖然死人我也看過不少,但是我仍然看著他的屍體,好一陣。

他與我素未謀面,素不相識,卻願意豁出性命要殺我。

他固認自己的想法,好像比我還了解我一樣。

世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

因我也受了傷,一動身身上就發痛,腳程慢了許多,比預計的時間晚一點抵達京城。

我駕馬立在城門之外,看見城門之上,站著一位故人。

他穿著一襲深紫色朝服,雙手背在身後,曦光之中,光風霽月,不染塵埃。

歲月的刻刀在他臉上遊走幾個春秋,眼角眉梢,都雕比從前更加銳利。

城門之外,我離開時候尚綠意籠罩的幾棵大樹,如今已經葉片凋零,風吹過來,細碎的橙黃就從枝頭打著旋亂掉,乾枯的樹幹如肅殺的士兵一樣,就這樣在兩側冷冷地立著。

他站在最高的高處,風揚起來他的袍袖,風中,只有他盎然不動。

「晉王殿下。」

「林相。」

人說風沙迷人眼,此處沒有風沙,太陽也升起來,四處亮堂,我仰起頭,在那麼多縱橫的光中,隔著這樣短短的距離,卻仍然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得知殿下凱旋,皇上特派下官來迎接殿下。」

第55章

接風宴, 我父皇沒有來,一干我不太認識的卻來了。

晏載比我提前進京,想必也是他的緣故, 到我進京的時候, 我父皇已經知道情況, 讓人來城門口接我——這些表面功夫, 他向來做得很好。

這頓飯總給我一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 席間我並沒有喝太多,擔心有什麼埋伏, 緊繃著神,晏載就坐在我身邊, 也是一樣。吃得差不多了,我佯作不勝酒力, 要走。

林承之就在這時站起身,「下官送殿下。」

我跟他一同往外走著, 他在我身後一點, 寸步不離的跟著。

小園之中花樹繁茂,天邊一輪彎月,跟飛檐上掛著的燈籠一起,不期而至打在照壁欄杆之上, 光影交錯, 晃晃悠悠,就這麼盪啊盪的,盪進了小池塘中。

走到池塘邊上, 我停下來,看著池中那些被明月和燭光籠進來的倒影,心思飛遠了一些。

「本王離京的時候, 安王說等我回來,要來城門口接我。如今卻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林承之停下腳步,佇立在我身後。

「殿下回京的消息是晏副將傳回來的,皇上召了下官進宮,下官是最先知道的幾個,朝中其他人,可能消息要滯一些。」

我轉過頭笑,「這麼說,本王現在是不是還該要躲起來,免得把其他人都給嚇一跳。」

「殿下殺敵有功,如果不是皇上病體抱恙,應當是第一個召見殿下,為殿下接風洗塵。」

他的意思是等我父皇病情稍微好一點,就該會召我入朝封賞我,將我的功績昭告天下。

頓了頓,林承之又道,「想必過不了幾日,殿下家中登門之人,門檻都要踏破。」

「林相此話怎講?」

「殿下一去兩年,京中故人,許多應當都想要見殿下。」

小池塘邊有棵大樹,不知道栽了多少年了,風一卷過來,簌簌往下掉葉子,落到本王肩膀和前襟位置,我只好往後躲,一片飛葉就在這時候見縫插針,往我眼角的位置襲來。

一隻手抬起來,兩指將那一片飛葉夾住,從我眼前撿走。

他輕輕往地上一擲,葉片就掉落不知道哪處犄角旮旯,黑夜裡,找不到。等我回過神來,又只是他負著手,一派端正。

我心中想起來很多年以前在書院的一個晚上。

那天下著暴雨,天上的雷轟個不停,我整個半夜都沒睡好。白天的時候,書院裡面有學生說起來一件軼事,說書院曾經有一個學生,性情孤僻,從小就有一點陰鷙,跟許多人關係都處得不好,後來有次,跟人起了衝突,被打得頭破血流,當天晚上就死在了床上。

書院有一本冊子,專門記載每年入學學生的姓名,乃至考試之後上榜的名次,有學生入學的時候有名字,到了考試的那一天,名字卻不在上面,就證明這個學生消失了。

這個人就是其中消失的一個。

薛熠就好做這種事,打聽一些沒有人知道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廣而告之。許多學生就這樣猜測議論,到底這個學生曾經住的是哪一間房。

後面經過他們一致討論,覺得應該就是我住的那一間。

因按照那一屆學生的分配順序,他就該分到我這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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